穿万水过千山,路尽人茫茫。
范闲与李承泽一起,看过斗转星移,看过潮起潮落,看过锦绣山河,看过繁花似锦……
辽阔无垠的水面上浮起一叶扁舟,范闲凭一己之力可以行船千里,可以阻档万千风波。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风波平,星月升。
范闲把李承泽揽在怀里,望向满天繁星,随后又从怀中掏出整整齐齐的一个册子,里面夹的是李承泽送给他的自己摘录的他的诗句。
“你还留着呢!我以为你都不会收。”李承泽看到自己送范闲的东西被珍藏,心里高兴。
“殿下送的,哪敢不好好留着。”范闲一脸宠溺地说道。“其实当年宴会上,所有的情诗都是给你的。借着酒意,胆大妄为了一次。对着你念了半天的情诗,你那会儿听得一脸认真还拍手叫好……”范闲说着笑了起来。
李承泽眼里映着星星,涟漪泛起,喃喃道:“我还以为,你给身边的每个人都送了诗,唯独落下了我……”言语间有些失落,“所以,就誊抄了你所有的诗篇……”
范闲心知自己又勾起了李承泽往日的回忆,令他难免有些伤感。
故而把李承泽又抱得紧了些,他想尽可能多的给他依靠。
李承泽是泥潭里的月亮,范闲就是要去泥潭中捞月亮,还要珍惜地守护着他的月亮。
“殿下,送你个不一样的,这首是词,他们都没有。”范闲让李承泽靠在自己身上,李承泽眼里是星空的倒影,他的眼里全是李承泽的身影。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耳畔是水波荡漾的声音,
耳畔是虫鸣与夜莺的啼叫,
耳畔是微风扬起的歌声,
耳畔是他轻柔的话语……
“我记住了。”李承泽看向范闲的眼睛。
范闲心想,这我得背好几遍才能默下来,他怎么听一遍就记住了。“殿下记得这么快?”
“你的,一遍就记住了。”李承泽言外之意,就是有关你的事,看一遍或是听一遍,就不会忘记。
范闲心满意足。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李承泽靠在范闲肩上,略带困意地说:“范闲,我死了以后,别把我送回皇陵……”
范闲心里自然明白,削骨拔毒后用药物维持虽然能让人像正常人生活一段时间,但终究根基全毁,就算大罗神仙也无回天之力。
但他还是尽量去宽慰李承泽,“承泽,咱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要不想想下一个地方去哪吧?皇陵的事是历朝历代的制度,而且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李承泽突然抓住范闲的手,“范闲,我这一生,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逃出那个地方,不要再让我回去了,不要……”李承泽略带恳求的说道。
范闲点头,背过脸去,不想让李承泽看到泪水划过自己的脸颊。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这一次,我终于不是在痛苦中死去……”李承泽微笑着安慰范闲。
范闲硬是如何忍也忍不住,泪珠接连不断的滚落,他吻住李承泽的嘴唇,将自己的真气一点一点的送入李承泽的身体。
可是,他还是从容地闭上双眼,身体的余温在范闲的怀里消失殆尽……
范闲将人抱起,跟着他起来的还有万顷波涛,随着一阵巨风,将原本平静的小船以流星般的速度送往返航的方向。
范闲把李承泽安葬在江南的别苑中,昔日之景未变,故人却已远。
范闲望向那满院的长得郁郁葱葱的葡萄藤,往事回忆浮现在眼前,故人的身影却兜兜转转的消失在葡萄藤之间……
他停留在那,望着他,此时的他,脑海中只剩下了那悲切凄凉的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今日年年,年年今日。
一盘葡萄、一壶酒、一本红楼、一人一墓,天地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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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范闲回到京城,看见大家都往同一个方向蜂拥。
范闲好奇也跟过去看,最后来到了澹泊书局。
范思辙正在疯狂售卖新出的话本。范闲凑近一瞧,不料反遭围观,读者们兴奋地冲着他为了上来。
范闲不知所措,挣扎了半天才从人群中金蝉脱壳,找到范思辙询问他怎么回事儿。
范思辙:“哥,你火了,爆火,咱们书局现在那是日进斗金!”
“把话说清楚。”
范闲把范思辙从人群中提出来拉到一边。“郡主把你和二殿下的事写成了话本,这本来呢话本里的名字用的不是你俩原名,但是这人家郡主心细,描写的你俩那是写的惟妙惟肖、生动形象。这不就有一些颇为有才的书迷给话本配了图。嘿!你真别说,画出来那是真像啊。”
恰巧此时一张画像被风吹来,范闲一把抓住,看到自己和故人站在一起的的他,心中顿时又是一阵酸楚。
把画收好后,撂下银子,看了一眼范思辙一见到钱就喜上眉梢忘乎所以的脸,转身走了。
没走两步,范闲便扯下一块衣襟,蒙上了面。
范思辙暗自感慨道:“这人火了就是不一样,走路还得蒙着面!我啥时候也得走在街上蒙着面呢?”然后又回到书局经营去了。
范闲把那幅画裱了起来,一藏,就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