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你，如枯木逢春。”——题记

“本市将于本周持续降温，各位市民请注意保暖防寒……”天气预报的女主持人声音甜美。

“咻——砰！”

一朵朵烟花升上天空，绽放出绚丽的色彩，在夜空中闪闪发光，照耀着人们。

明明已经将近零点了，明明这么冷，街上还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噢，明天就元旦了来着，今晚估计要跨年吧。

“买到了，准备回家了，嗯，看完后借你，那个游戏回去后推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别忘了。”

“O的K～”

季寒刚从书店里走出来，挂了电话，被刺骨的寒风冷得打了个哆嗦，她扶正口罩，戴好外套的帽子，薄薄的刘海下隐约露出一双漆黑的圆目，本来是乖巧活泼的眼型，此时却低垂着，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将袋子挂在手腕上，插着兜走出门口。

刚才和她打电话的是她的好基友，两个人在中考后的暑假在一个游戏上认识，加了好友，后来发现竟然成了同校同学，关系一直不错。对方是同好。

街上到处是欢声笑语。

热闹的人群和她毫无干系，那些跨年的仪式感也是她所嗤之以鼻的，对于她而言，元旦的唯一意义就是标志着她又熬了一年。

真是不理解，他们在高兴什么。

这么冷的天她原本是不想出门的，但是熟悉的书店老板给她发了消息说她之前想要的书到了，虽然说会帮她留着，但她实在忍不住当晚就去了。

什么书非要到书店买呢？

咳。（你懂的）

这个书店老板在购进书籍这方面有点特殊的渠道，平时他也会搞点自印为爱发电，因为熟悉所以会给季寒走后门之类的。

“啊——啊嚏！”她打了个喷嚏。

没办法，实在太冷了，听说这座南方城市的某座山顶还落雪了。

话说那座山离这里也不远……

虽然都说雪是南方人的执念，但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温度还在下降，刺骨的寒风凛冽，隔着衣物也令她牙齿打颤。她低头插兜，尽全力身体减小暴露在空气中的面积，努力缩着脖子，只希望自己变成一只鹌鹑。

她一贯是怕冷的，平时这种时候，必然是躲在家里，将自己缩在被窝里，裹得紧紧的，巴不得死在温暖里面。

但她还是没有能忍住，从书店赠送的礼品袋中抽出漫画书，翻开书页，借着夜晚路边店铺闪烁的灯光，一边走一边看。

光影变幻在漫画上，她走得很慢，也很小心，尽量贴着路边走，降低存在感。她的身体凭借着肌肉记忆自主驱动着，而她的脑子里只剩下漫画。

路上车水马龙，人群的喧闹声久不绝耳，但季寒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仗着自己身形娇小，眼都不抬，却能在人群里灵活穿梭，完美避开所有障碍。而且她看书很快，即使环境忽明忽暗，她也没有被影响。说来奇怪，她有这么不好的习惯，却一直没有近视，或许这就是天选之子吧，想起班上那么多四眼同学，她颇有些中二和自负。

有什么比上高中了眼睛还不近视更令人骄傲的事吗？如果有，那我就装作不知道。

这时她被冷风冻坏的心情已经好起来了，也愈发投入于漫画之中。双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季寒很放心的任它行动。

看的是一个她很喜欢的太太画的自家oc同人本，嗯，是本子。

虽然不看路，但走得很稳当灵活，没有被撞一次，也没有撞到什么一次。

一次都没有！

哼哼，不要小看她的实力。

她更加忘我，却没注意路口的红灯。

“小心！”一声清亮的话语和刺耳的车鸣从季寒耳畔传来，伴随着的是季寒觉得喉咙一紧，身体受力向后踉跄几步，她只顾着抓好差点掉下的书，反应过来时，她的衣领已经被身后的人拉着，她的面前是一辆近在咫尺呼啸而过的汽车。

心脏像是要跳出来。

季寒回头，此时她的帽子已经掉下来了，披肩散发在寒风中飞扬，蒙住了季寒的大半视线，但她还是在朦胧中将目光定格在面前的少女，少女的手从她的衣领转向她的一只手腕，将她拉着转身，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防止她重心不稳摔倒。

或许是事发突然，季寒在耳鸣，全世界只剩下胸膛传出的“咚咚”心跳声，眼前模糊变得清晰，最终聚焦。

眼前的女孩比她高了一些，剪着狼尾短发，圆而大的双眸微微上挑，细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眉眼间有几分慵懒的少年气，左眉的上方点着一颗浅棕色的小痣。女孩的碎发微微凌乱，或许因为是跑过来的，她有些气喘，眼尾染上红晕。这种情况下，女孩的双眸却更加的明亮，目不转睛地盯着季寒。

她长得真好看啊。

忽然，女孩扬起嘴角，似乎是无意识地歪了一下头，微微一笑：“你没事吧？光顾着低头看书，没注意看车，真是吓死我了。”

像只大金毛。季寒心想。季寒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脖子，轻轻挣脱女孩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书合上藏于身后，故作冷静但和她不敢对视地回答：“我没事，谢谢你。”

对方是个很帅气的女孩，看起来和季寒同龄，穿着红色棒球服，内搭一件灰色连帽衫，里面还有一件黑色背心，脖子挂着银白色项链，裤子是复古系棕色，显得腿特别长。她头发微卷，是常见的狼尾鲻鱼头，被精心半扎起来，格外有少年感。平时对穿搭有兴趣的季寒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本来青春期性取向就不稳定，还遇到这么符合自己xp的同性……

造孽啊！（夏洛般）

季寒再次想到。今天自己随意穿了件深蓝连帽外套，里面是睡衣，头都没洗，带了个口罩，戴着帽子就跑出门，刚刚发生了意外，她的头发凌乱的被风吹来吹去，她的头发短，在肩膀以上，只有前面留了两段长须垂到肩膀，这是她模仿动漫人物留的，平时绑在后面，而此刻没有绑起来，和刘海一起被风刮来刮去，实在狼狈，面对闪闪发光的对方，她有些有些难为情。

冷风灌进松垮的睡裤，她打了个喷嚏。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就出门?你一个人吗？”对方似乎很健谈，将她扶正。

“啊？唔，嗯。”季寒点点头。

她不是很擅长和人交际。

“这样啊，一个人走路要小心，不要老是低着头……”女孩微微歪头，扶在季寒腰上的手微微用力，不动声色地把她拉进了一点，微微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然后慢慢松开，“这个点路上车还是很多的。”

“嗯，谢谢。”

女孩目光下移，定格在季寒手里的书上。

“嗯？……”

季寒赶忙再度遮掩了一点。

女孩似乎看出她的窘迫:“哈哈别不好意思，嗯，人之常情。”

什么人之常情啊！?

季寒脑子里一团乱麻。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虽然女孩很快接通，但季寒还是耳尖地听出那是《Duvet》。

（注:《Duvet》是由英国摇滚乐队Bôa1998年发行的一首歌，后被动漫铃音lain购买做片头曲）

是同好么……季寒心想。

估计只是觉得好听的现充罢了，姑且算有点品味。季寒如此下定义道。

“噢……好，马上到了，出了点小意外……没事没事，知道了。”女孩似乎和朋友有约，语气很开朗，笑得露出虎牙，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果然是现充。

季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女孩。

她终于挂了电话，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又挥手道，“好啦，很晚了，小姑娘早点回家，认真看路，不要老是低着头，拜拜。”她将手在季寒头上轻轻拍了拍。

季寒猛地一激灵，缩了缩脖子，手摸了摸被拍到的地方，轻轻应了一声：“好的，拜拜。”

真的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的举动……她微微叹了口气。

女孩转头离开，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手背对着季寒挥了挥。

在季寒看不见的地方，程以笑勾起嘴角，好看的薄唇无声地念道:

“季寒。”

终于，说上话了啊……

季寒先是低垂着头盯着地面，然后又抬眼看女孩离去的背影，目光在夜晚的车水马龙的光影变化中晦暗不明，看不清神色。

就如她来的突然一样，她转身招了招手，又风风火火地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如果不是喉咙被勒过的紧迫感，和劫后余生的心悸犹存，季寒都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一场和帅气女同学英雄救美的梦，美好的不太真实，像是纯爱漫画的展开。

可是，那种剧情跟季寒是不会有关系的。

季寒久久伫立在原地，凝视着对方离开的方向。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耀眼的人存在啊，即使在人群中，也能让人一眼望见，惊鸿一瞥，然后久久难忘。

她再次带上帽子，转过身，低下头，翻开粉红色调的书，走过已经绿灯的马路，如刚才一样，湮灭在人潮之中。

“和我完全不是一种人呢…”她喃喃道。

不过，和我也没有关系了。

直到未来很久很久，季寒都能想起这个晚上，少女黑暗的人生终于迎来了光明的序章，虽然短暂一霎，但弥足珍贵。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