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如你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喝得烂醉

那夜我像往常一样梦中醒来，本是侧身继续如梦，恍惚中看到近在咫尺的床前，依稀有一个影子

我以为来了什么窃贼，顿时睡意全无

定睛看来，却是他

他醉了，鼻息间全是酒气，他撑头在床前，脸颊殷着红晕，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我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眼睛有些迷离，却温柔的让人甘愿溺毙

我本该顾及些什么的，夜闯闺阁，本是毁人一辈子的事情，可我当时幸福的都要溢出来，早已忘了什么圣文缛节

我坐起来，抚了抚他的头“怎么喝这么多酒”

他没回答，只是吃吃的看着我

灯火摇曳，万籁俱寂，只有夜虫与风摩裟树叶的声音一唱一和

我低头，那个爱人像个孩子一般看着我傻笑

我也不忍打破这份美好与宁静，压抑着自己心口的小鹿乱撞，陪他一同傻笑

李世民，你不知当时，我是多么高兴

李世民星儿

长孙芷柔嗯

李世民星儿

长孙芷柔我在

他唤我，舌尖在唇齿间缠绕，一字一句，一遍一遍

我也轻轻的应着，直到他气息渐渐微弱，头一点点下沉，最后终于埋进了烛火的阴暗里

他定是不知道喝了多少，我心里笑嗔着他，又担心他若是就这么睡了回不了自己的寝室，遂唤他

“李世民？”

李世民我想你……

我本以为他已睡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吓了我一跳

他缓缓抬头，定睛看我，顿时红了眼眶

他眼中的哀伤就像一滴墨落了进水，蓦地晕染开来，愈演愈烈，连带着我的心也渐渐抽痛

伸手，指尖抚着我的鬓角，我的唇

长孙芷柔我也想你

他的手顺着我的肩膀，到手臂却莫名停下，眼圈瞬间笼了一层雾气

他摩裟着我的伤疤

李世民这伤口，可还痛？

我咬了咬唇，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长孙芷柔肉伤不痛，心伤痛。

他的侧影在烛光里忽忽闪闪，他又沉默了半晌“可恨？”

可恨？他的酒香同时传来，让我晃了晃神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连同着厮杀声也如在耳侧

长孙芷柔恨……

我闭目，极力的平息着心里的波涛汹涌

这段回忆，真的是稍稍触及，就能让人痛彻心扉

长孙芷柔我恨这奸臣当道残害忠良的世道，恨这不分皂白的皇帝，恨这翻云覆雨的奸佞小人，也恨父亲一生清廉，尽忠报国，却报错了人

我们长孙一家，可是做错了什么……

这是，这个向来坚毅独当一面的男人却抬了头，猩红着眼睛开了口“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李世民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李世民甚至，连替你受苦的机会都没有……

我怔怔的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着他

他也看着我，就好像，受尽委屈的是他一般

风停了，外面的夜虫也熄了声音

可是，李世民，你不知道的是，自从你出现以后，我甚至感恩过上天给我的苦难。

因为你，我可以对所有的苦难，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