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2005——

“我不同意，我不管你以前怎么给我惹祸我都忍了，你怎么舍得把你亲手骨肉卖了拿去凑毒资？”奶奶对妈妈大喊。

我被奶奶抱着，她的双手捂住了我的耳朵，可我还是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妈妈留下了一句：“那你拿去养吧，这赔钱货，谁爱要谁要。”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妈妈的声音。

——2007——

那时我还小，不懂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放学都有妈妈来接，我只能一个人走回家。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跟着爸爸生活。可是爸爸每天都不在家，偶尔回家一次也是醉醺醺的，又或是嗑药嗑多了，变得神智不清，昏昏沉沉的走进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房间。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比其他同龄人更懂得照顾人，更害怕做错事。他待我其实也不算很差，前提是在他清醒的情况下。就这样，我和他一起生活，所谓相依为命吧，总算平安的度过到了我的五岁生日。我还依稀记得，那天久违的出了太阳，我总算能穿上姑太给我买的小裙子。

“小了点，不过也很漂亮！”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坐在屋子里等待，满心欢喜。

我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走着，一遍遍的排练着待会见到爸爸应该跟他说些什么，以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表情。“那我就说‘爸爸，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呀，你还记得吗？有没有给我买礼物呀？你看我穿的漂不漂亮...”正当我来回踱步焦急思考着的时候，我听到外面传来了爸爸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像我那时那样大的小孩都能隔着一道门分辨出自己父母的脚步声，我也不例外。我躲在门后面，想吓爸爸一跳。“今天是我生日，他应该会原谅我吧，嘿嘿。”正想着，门被打开了。我等待了许久，也迟迟不见爸爸的身影。我疑惑地探出头。

“生日快乐！我的荔荔公主。”爸爸拿着点燃蜡烛的蛋糕，从门后蹦出来。看着我被吓到的样子，爸爸赶紧摸摸我的头，关上门，把小小的蛋糕放在了小小的桌子上。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爸爸，却也来不及让我思考，我沉浸在这份幸福中。

“好了，快许愿吧，别傻笑了，要来不及了。”见我久久没有要吹蜡烛许愿的意思，爸爸催促道。

“什么来不及了？”我疑惑着。

“爸爸想赶紧往荔荔宝贝脸上敷奶油呀，再不许愿爸爸就走咯。”

“好吧。”

我闭上眼睛，许下愿望。——好想永远停留在此刻。

吹灭蜡烛。

“咚咚..”沉闷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失落。

我站起身，走向那扇响起了与往日不同的敲门声的乌压压的门。我伸出手，握住门把手，在我扭动时，我心里出现了极度不好的预感。

好在，在我打开门时看到的只是嗑药嗑多的爸爸。

不过他这次好像不太一样，直接晕倒在了门口，都没有爬上床。

“哎。”我叹了口气将爸爸拖到了床上。我抱着他，给自己说了一句生日快乐。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循环播放着那一场短暂却幸福的梦，睡着了。

又是一阵敲门声。

我摇了摇爸爸，他好像还在睡梦中。我起身走向那一扇似乎还洋溢着幸福的大门。我那时还不懂，不明白穿着一身蓝色制服和白色大袍的人是谁，为什么可以宣判爸爸的死刑。他们走向我的父亲，伸出手探了一下的鼻息，随之而来的摇头依旧让我迷惑。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说我抱着爸爸的尸体睡了一个晚上，不明白为什么我被送到了奶奶家。

奶奶抱着我痛哭。

那天的风不大，温温和和地吹在我的脸上。奶奶牵着我的手走在那一条只有一盏孤灯的街道上。我看不清楚她，我只见到她时不时抬起那双疲惫的手擦拭着眼角的晶莹。她格外的苍老，在那盏孤灯下。

“宝贝，奶奶年纪大了，没有能力...”她呜咽了，不停握紧我小小的手。

“奶奶没有能力照顾你，你喜欢你的姑奶奶吗？还是给你找一个保姆让她照顾你？”说罢便自顾自的嘟嚷着。“不行，我不放心把你交给一个陌生人。我明天带你去你姑奶奶家吧。”

见我没有回应，奶奶弯下腰，最后拥抱了我。

“我们回家吧。”

第二天清早，奶奶起了个大早便去集市里买了许多东西。拎着大包小包，牵着小小的我来到了姑奶奶家。

奶奶好像很紧张，我却很开心，因为要见到好久不见的姐姐了，一路上我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一下了车边冲向姑奶奶的家门口。正好遇到了刚喝酒回来的雷叔叔，雷叔看到我很亲切的走过来捏了捏我的脸。

“荔荔来玩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呀，叔叔给你买。”我摇了摇头，看向奶奶。

“进去说吧。”

进家门后，奶奶便叫我去姐姐的房间玩，说他们要在外面商量事情，小朋友不能听，雷叔也给我了一块糖。

“薇薇出来一下。”雷叔迫不及待的进房间叫姐姐出去。没过多久姐姐回来了，看我的眼神却和之前不一样了。我连忙上前把叔叔刚给我的糖塞在姐姐的手里，姐姐看了我一眼，便把糖丢在了床上。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姐姐不愿意我住在她家。

那天奶奶走了，没带上我。临走时对我说：“荔荔，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奶奶走了，得回家了。”

我的童年正式开始了。

刚开始到姑奶奶家的那两年，我的生活过的还算不错。奶奶偶尔会来看看我，给我买新衣服，带我去游乐场，雷叔也很照顾我。不过最让我害怕的是小波叔叔，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是听奶奶说小波叔叔因为十年前工作名额被人冒名顶替导致精神分裂幻想症，不过比较有趣的是，我总能看见他对着垃圾桶汇报今天的“工作内容”，那时觉得有趣，现在想想属实可悲。

——2009——

我躺在姐姐的床上，看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小鸟。

”今天天气真好呀，好想去游乐园玩，奶奶会不会来找我玩呢今天。”正想着，姑太走进了房间告诉我雷叔有事要和我商量，要我出去一趟。

“荔荔今年七岁啦，该上小学了，想不想和叶子姐姐一起去上学呀？”叶子姐姐是雷叔朋友的女儿，虽然叫她姐姐，但我总觉得我才是她的姐姐，因为她总是哭鼻子，不过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我吃，所以我很喜欢她。“和叶子姐姐一起上学，荔荔当然愿意啦。”我笑着回应着。

我知道，这个地方不是我的家，我应该听话一点，才不会被赶走，即使很多事情我并不愿意。

“不过，叶子姐姐的学校需要每天都待在学校里哦，只有周末才可以回家，这样荔荔也愿意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