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
无情怎么自己坐在这里?
刚压下的一腔酸涩在见到无情的那一瞬,复又倾巢而出,来势汹汹,心底那股酸涩无比的情绪,已经怎么也压不住。
眼眶渐渐发红,沈昭沐下意识的别过头。
无情清楚的看见她的眼泪蓄满眼眶,心底泛出一阵心疼,有些慌了神,眉心也皱起来。
他撑着轮椅两侧的扶手,起身走向她,蹲在她身前。
沈昭沐看他走过来,也有些慌了:
沈昭沐月牙儿,你的腿……
无情无碍。
无情想哭便痛痛快快的哭,我陪你。
无情的声音像是一把击溃心底最后一道防线的利剑。
眼前人的轮廓在她眼里渐渐模糊,她将脸埋在无情怀中,任由那一腔酸涩的情绪肆意生长。
小径无灯,唯有高悬的明月和点点星光投下微光。
沈昭沐双手抱着无情的胳膊,安静的靠在他肩上沉沉睡着,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无情任由她枕着,不敢动弹半分,生怕稍有动作她便会在梦中惊醒。
两人就这样在三清山下的石阶坐了许久,金剑驱着马车赶来时,已是酉时末。
金剑公……
金剑看了眼靠在无情肩上的沈昭沐,压低声音:
金剑公子,您吩咐的安神香已经点好了,就在马车上。
翌日一早,无情忽然被传召入宫。
再过几日就是新年,神侯府向来都有年节让仆从出府回乡的习惯,今年也不例外。
除了几个乡里无人的留在府中,其余人都早早启程回乡了。
云锦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着府里唯一留下的一个女奴,务必看紧沈昭沐,生怕自己不在,沈昭沐又贪凉跑到院里团雪球玩,又像上回一样,闹得高烧不退折腾好几日。
今晨,沈昭沐自梦中醒来,总觉得心头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沉闷,连带着平日里最爱的冰糖糕也失去了往日的魅力。
往常那小巧精致的一碟,总能轻易勾起她的食欲,然而今日,仅仅轻尝了几口后,便再无半分兴趣,任由糕点静静躺在碟中,再也不看一眼。
家仆(女)姑娘,此刻已是正午了,若是不想用膳,我去给你拿些糕点?
沈昭沐悻悻的摆了摆手,轻声开口:
沈昭沐不必了,我去一趟小楼。
沈昭沐取了挂在木架上的氅衣,走向院外,刚跨出去几步,她似乎想起些什么,脚步一顿,回过头冲女奴笑了笑:
沈昭沐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沈昭沐这几日街上热闹得很,甜水巷那个说书先生,故事说得极好,你若是在府中呆着无聊,可以去听听,凑个热闹。
沈昭沐轻轻推开小楼的门,跨步走了进去。
小楼里藏着的卷宗除了竹简就是木简,小楼里不能生火盆,所以冬日里总格外阴寒。
走上台阶,来到小楼一角,那里有个矮柜,无情平日里总喜欢呆在那儿,却不是看公文。
沈昭沐曾在那里看见过一只小蓝雀风筝,无情说是金剑和银剑儿时玩过的,可金剑却说他儿时最喜玩机关小偶,银剑则是一心钻研机关小偶的关窍。
鬼使神差的,沈昭沐曲着腿在矮柜前坐了下来。
矮柜里头摆着的,不止有她见过的那只小蓝雀风筝,还有一本显然是被翻阅多次,已经略显破旧的医书,里头写着的,都是一些治疗腿疾的方法。
里头还有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簪和……一柄长剑。
沈昭沐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像是被人生生的揪到了一处,那年生辰见到无情时的每一帧画面在脑中如走马灯一般,循环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