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们,就像瞧见过去的我们似的。
镜流的屋子很大,却意外地没那么冷清。
当若伊跨过几只改造版谛听的围追截堵,再翻越一堆据说是白珩送来的生活用品,才远远瞥见客房的所在地。
本想直接去看看,又听见熙攘在大门口蔓延开来,她便又原路返回,天色偏黑,看不清路,找人问问罢了。
冷清的屋子总比不上她如今的寂寞。
说到底,促成这种孤独的恰好不属于一种选择,而是如滴水积成江河湖海,再蓦然决堤。
故友离散,前途未卜,她也非拣尽寒枝不肯栖,奈何无枝可依。
总比被关幽囚狱来得好,目前在罗浮她也只认识地衡司,将军府,剑首府以及那个僻静的树林,是没地方可去。
在面对生死离别的终局,她在路途中仅留下无谓的从容,所谓贪嗔痴恨,也不过在湖面惊起几道圈圈点点,随后了无踪迹。
若伊这是……
五人谈笑间,将目光看向她。
应星你就是那位……差点在罗浮饿死的嫌疑犯?
不怪应星提前开口,化外民,黑户,饿死,几乎是照着磨难的轮廓走的故事,更何况还是位拥有不明力量的嫌犯。
就像话本子一样,尽管罗浮的安检没那么错漏百出,但应星不认为一个差点饿死的丰饶民(?)会有什么大的危害。
白珩这位就是我前些天遇着的朋友,她叫若伊,那时候还一口吃光了地衡司两碗盒……
若伊咳咳……太饿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平时吃的也不多。
若伊还挺喜欢这里的美食,故而也怕镜流觉得她费钱太多,故而克扣伙食,衣食住行,她不需要衣,行也不行,食和住就算寄人篱下,脸皮厚着也快活。
也就住个三年,她如是想着。
景元这莫不成传言都是真的?
景元虽课业繁忙,闲暇时与叔叔阿姨(特指卖浮羊奶的商贩)交谈,早就听闻有位化外民被苛待(?)的传闻,还引起了一阵化外民的骚乱,没想到当事人就在眼前。
镜流很出名。
将军都下场了,能不叫人关注吗?若伊远看很有问题,近看,这身份都快和琼鸟串串一样,看起来像,仔细一看都不是一个物种。
你就说,哪个普通的人一身奇装异服,不靠任何飞行器直接莫名其妙地到了罗浮?丰饶民都不敢这么演。
丹枫我曾听说过,心觉是假的,百闻不如一见。
丹枫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
一开始,他是打死都不信,并真挚认为龙师已经被八卦腌入味了,而后,在听到白珩的复述后,他开始怀疑丰饶民的智商。
如今,他左思右想,也搞不懂究竟是哪一波丰饶民能想出如此愚笨的法子,真是没个明堂。
但他想了许久,却又总觉着哪里不对的样子——他宁愿若伊是丰饶民,如果不是,她的力量又从何而来?又是哪个势力在窥伺罗浮,甚至是仙舟?
旅游可不是什么好谎话,毕竟能有力量遨游星际的人,没必要遮遮掩掩。
丹枫忽略过心底的一丝异样。与他而言,若伊这个名字毫无意义,但过去的记忆不断提醒着他——即便不晓得样貌,却是熟悉的。
或许只是重名。丹枫并不关心自己的前世有什么烂桃花,就像别人家的孩子听多了也会厌烦,转世何其多,再深刻的经历也不过须臾划过,悄无声息。
若伊……这么出名吗?
若伊没想过伪装。
她本来就没定好传送目的地,在仙舟,匹诺康尼,黑塔空间站之类的地方随机传送,本想着得过且过,看看风景,谁知出发前没预备好的大部分力量仅仅是靠近虚数之树一点,就差点被吞了个干净。
幸好还能慢慢恢复,幸好。虽然罗浮的种族比较多,尤其是持明族传说高傲封建——不过,她不认为光靠龙尊轮回镇压建木是什么好办法,所以……
她来抢抢业绩,岂不乐哉?
只是这名为丹枫的龙尊,他号什么来着?饮月君。若伊说不准她的预感,但总觉着有些琢磨不透的熟悉,好像做过一场梦,又悄无声息地忘却——
不,她是第一次来到罗浮,无论是哪个若伊,都不具有那样的条件……她收起内心的疑惑,转而将思绪放到对话上来。
应星的确,能在罗浮饿死的,也就只有你一位。
丹枫应星,是差点。
应星很会吐糟,丹枫很严谨,尽管那很扎心。
若伊一时半会还不能讲出她自己的意图,毕竟龙尊就站在她面前,她总不能立马告诉丹枫,“我要让我的海渊一行人抢你们持明族的饭碗”这种明面上踢馆的话吧?
他们海渊还没决定好呢,目前只有罗浮被量子统计局测出有大灾将至,他们海渊出面帮帮,岂不美哉?
白珩好了好了,你们少说几句,不管人家是不是嫌疑犯,总归要在阿流这住上许久,广交友,赛好酒,认识一下?
白珩将他们一个个招呼过来,像点萝卜一样叫他们自我介绍。
当然,如果真这么抢业务干,只有持明族不嘻嘻,其他势力都是能快乐嘻嘻的。
哦对,还有丰饶民这群混子。
景元在下景元,是罗浮的云骑骁卫。
应星我叫应星,工造司百冶。
丹枫丹枫,云上五骁之一。
镜流我名镜流,你应当认得我吧,便不再多言了。
最后,白珩骄傲地站到他们前面,像接受荣誉勋章一样,皮毛在灯光下亮得像太阳。
幸好罗浮的太阳不大,正正好好照着她。
白珩咳咳,正式介绍一下,我就是大名鼎鼎的狐人白珩,我们就是扬名仙舟的云上五骁!
白珩怎么样,这个介绍是不是特别隆重,特别好?
她无比自豪于这个团体,看,她的朋友们多厉害,多好的友谊,就在罗浮,快来看啊。
若伊原来就是你们,我曾在树林中遇到一位孩子嚎啕大哭,谁知他的母亲一说云上五骁要来抓他,就瞬间乖巧了。
若伊用罗浮的俗语什么说来着……
若伊大概是“能止小儿哭啼”?
白珩的脸顿时愣了下来,她随机表演出一副悲丧的样子,搂着镜流的手臂控诉道。
白珩我还以为我们是正派人物——
这话说得有些误导性,旁边正在喝茶的丹枫不尤得抖了抖手,应星组装机巧鸟后差些把零件给扣了出来。
应星能排除掉我吗?
匠人自认为没兴趣参加这场比较“谁更反派”的话题。
丹枫同上。
景元本也想加个同上,奈何他的师父镜流正在盯着他欲说还休的嘴。
于是他回头去看看赛博古树下的石桌。那个石桌真是太石桌了(赞美音)。
若伊自觉是尤为有趣的。
多好的集体,就像曾经的她,也不是孤身一人。
至于什么能止什么哭啼啊,她现编的,不过说的事是真事,只是稍作修改了一番。
“妈妈,云上五骁那么厉害,只要他们抓了我,树林里的鬼就会被发现,不再吓人了吗?”
“是啊,但是云上五骁很忙,既然鬼只会吓人,我们就不要给叔叔阿姨们(加辈版)添麻烦,自己走过去,好吗?”
若伊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她也曾拥有过那样的生活,也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