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范闲觉得眼前堵着门不让自己进去的小胡子简直就是个傻逼。
马夫借口尿遁将马车停在此处,分明是有人在这布的局。这会儿挡在门口又不让人进,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说这个局其实压根就不是冲自己来的吧?
范闲不解,他跟眼前这个男人也说不明白,两个人一言不合对了一掌后各是后退几步,那小胡子没忍住轻咳出声,捂着胸口忌惮地看着范闲,却很快恢复了原来那副高深莫测的嘴脸。
“小小年纪,真气如此霸道…你是谁家子弟?”
范闲强忍下那一掌带来的余波,胸腔里气血翻涌,他却硬撑着无事,似笑非笑地回道:“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那人丝毫没有动摇:“我管你是谁——神庙中有贵人祈福,任何人不得踏入神庙半步。”
说完,直接动用真气,将两扇红门重重合上。
砰地一声巨响激起周围尘埃,范闲眯着眼睛有些奇怪,原先他以为在街上红甲骑士被调走,老者车夫绕道而行,又恰巧在什么神庙面前停下,就是为了让他赴局。
结果弄了半天,原来不是找他的?
那停在这里干嘛?闲的蛋疼啊?
在范闲转身就要走的时候神庙的门却再次打开;先前的那个小胡子男人走了出来,面沉如水,冷声说他可以进去,但是只允许进偏殿。范闲怕又是什么诈,多问了几个问题,却被男人的回答欲情故纵地勾起了胃口,做好心理准备后摇摇头走进了神庙。
他在庙外闹出的动静不算大,庙内一点风声也没有听见。
院内古树参天,风吹叶落,发出簌簌声响,檐角上悬挂的青铜铃铛颤动着。
庙内用色多为端庄肃穆的暗红与重金,远处殿宇连绵,檀香缭绕。这时的太阳还未西下,阵阵闷风带着热浪更是叫人喘不过气来。
范闲看到通往正殿的阶梯前站着不少侍卫,根本无法通过,无奈只好左拐去了偏殿。
他不知道的是今日庆庙的确有贵人来访,毕竟正殿里坐着的是庆国当今圣上庆帝,自然是戒备森严。
此次来的突然,庆帝没带多少人马亲信,除了方才去门口拦截范闲的禁军副统领兼贴身侍卫宫典外,就只有一个心腹太监,还有——
……
哎哟。
是我,是我不行吗。
因为拿不准皇帝的意思,我坐在梳妆台前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今天该搞出个什么造型。索性燕小乙跟我说这次是私服秘密出行,我就随便洗了个脸,就坐着提前安排好的轿子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神庙。
晃晃悠悠的好处就是憋了一路,到地就吐。
的确不显眼,但是真**的难坐。
燕小乙送我上马车后要赶紧回宫内叙职,陪不了我。在探子眼下也不能和我在外面多有交集,只是临走前给我送了只薄荷香囊,叫我觉得恶心就闻一闻,上面的绣花丑出天际。
我半瘫在软椅上享受着身边侍女扇的凉风,吸了一口薄荷压下胸腔那股恶心的感觉,突然恍然大悟。
难怪这小子一脸委屈的要我给他捂手说指尖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啊?
心眼好多啊,狗崽子!
旁边的侍女被我的僵尸惊起给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吩咐,我跟她说我想抽烟,但这时候庆帝身边的老太监跳了出来劝阻我,他也说不出什么明白话来,每次都是拖着嗓子喊:“小陈大人……”,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要说什么事。
我懒得理他,香灰味没人说熏人,我抽个烟怎么了?
而且我又不是在这里抽烟,我是出去找没人的地方抽好吗?好的。
那老太监说不过我,败下阵来。最后叹了口气挥手招来侍女,立马有人捧着我的烟杆恭恭敬敬呈上。
我含着烟嘴,双唇微张吐出一口烟,手总算是不抖了,感谢啊。
我整个人轮廓都瞬间柔和了起来,挑眉抬了抬烟杆向老太监示意:“我四处走走看看风景,不必向陛下通报了。”
“小陈大人小心。”
小心什么,小心你吗,有什么事值得我小心啊?真的是没事咒我。
我没理他,转身就走;因为不想看见门口站着的侍卫,最后绕的是后院的青草掩映的小道,脚踩着斑驳的地衣和苔藓,周围寂静一片,唯有连绵如雨的虫吟和鸟鸣声阵阵传来。
太有钱了,因为太阳大索性直接重新开了道,还种了竹林搭建了凉亭——不是,怎么还挖了池塘啊?
想起陈府我能拥有最贵的一个东西居然是一个床垫,我看着周围的一切嫉妒的都要哭出来。
“陛下果然是好手笔,” 我被侍女搀扶着,声音颤抖双目含泪,“每次来这里都能看到新风景。”
今日出门特殊,身边护卫侍女皆为皇族用士,不是心腹;搀扶着我那个侍女根本没能听懂我的话外音——或许是她也没想到我一个当高官的穷的叮当响,她只是按着自己的本分顺势搭话。
“陛下用心,知晓小陈大人不耐暑热,数日前特令于神庙偏殿后院展翠竹一片,又作凉亭雅阁供大人歇息,大人走了那么些路可是累了?”
别吧,自己享乐就算了,花了钱还要把这口锅栽我头上,不要啊。
“数日前才种下的翠竹,也能适应庙中水土长成这样?”
我挑眉一笑,歪头含着烟嘴吐出了一口浓烟,结果风一吹全部扑在了自己的脸上。
“……”熏的眼睛好像有点痛。
侍女果然见过风浪,在我的冷嘲热讽和装比失败的双夹击下面不改色,微微低头:“神庙有神明庇佑,守护天地,故凡事皆得顺遂,非止一竿竹可蒙恩光而成林,就算是人能沾染上些许恩泽,亦可福禄双全。”
“……啊这。”
…好复杂的一段话,这又是在暗示什么?如果装作听不懂会不会被嘲笑啊?
我现在严重怀疑庆帝已经知道我是个文盲,看不懂书卷也写不了字,所以才派了这些一张嘴就是字典的人跟在我耳边说这些说那些的。但关键是这有什么用呢?我是个傻子又听不懂,说了那么多根本没用啊,顶多被念叨的烦躁一点,还有什么用?
但如果这句话没有其他的意思呢?那在这里费尽心机揣测的自己不是更加痴傻了吗?
有意思,揣摩不透;没意思,瞎**乱想。
我觉得自己的头又在痛出来了。
为了不丢面子,我只能先摆着高深莫测的三无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我要自己待会,你们都走。”
是的,听不懂不想听的时候就还是一个人呆着吧,这样才是最保险的啊!
这群连动作呼吸都一模一样的人听话地没有再说什么,整齐地行了个礼后都离开了这里。
————诡异地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丝毫。
片刻后,她们已不见人影。而此时我额前几缕碎发被轻风吹起,又软软落下,短短几秒内偌大的竹林中只留下了我一个人,除了蝉鸣外再无活物。
哈哈。
假的。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估计蹲守了不少暗卫,也是,在庆帝眼下又怎么会有所谓的隐私,只不过就是明面暗里之间的区别而已。
如果我可以修炼的话也不至于现在束手束脚的,干什么都要一群人跟着,还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真他妈的废物。
我阴沉着脸,吸完了最后一口烟,烦躁地反手直接把烟杆敲在了竹竿上。
烟杆没事,竹竿也没事,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烟杆因为用力不当脱手向天空飞去————
镶满了宝石的它完全没有被自身的重量所束缚,在空中尽情翻滚着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重重地落在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出现什么时候出现的少年头上,𠳐地一声后摔在了地上,最后居然神奇地滚回了我的脚边。
一瞬间,我愣住了,被砸的那人也愣住了。
我愣住,是因为遭受了众多打击的烟杆到现在居然还安然无恙分毫未损;那人愣住,纯属是因为他被砸傻了。
我并不认识他,自然也不是谁家有名的官家子弟,倒是生了一副极为漂亮的皮囊,双眼又清又亮。墨发尾卷垂至腰间,穿着一袭藏蓝劲服,看着不像是京城本地的人。
能突破庆帝层层防卫的人并不是等闲之辈,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以我对那老狐狸的认知我就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他估计早就安排好了。
死老狐狸,净给我整这些。
他倒是藏在角落看戏,动那些什么坏心思,我倒倒霉,还要掂量身边的暗卫究竟能不能在自己被打之前即使出手。
为防面前这个男人突然暴起伤人,我有些防备地盯着他向后退了一步,只是他貌似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在我的注视下,一双眼睛慢慢地变成了o_O一大一小的滑稽模样。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