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苏昌河和影宗谈判前,他就已经在暗中做好了部署,就算易卜不答应,暗河的人也照样会悄悄潜入这天启城。
只是,易卜答应了,苏昌河做这事也就是得了个合情合理,甚至……能借影宗之手加以遮掩。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影宗就算实力不如从前,但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如今,暗河明里暗里共计二十七个人,已经全部到达天启城,并且还隐藏了起来。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这次来通知行动时间的人不是乌鸦,而是出动了左影卫使——洛天翔。
这才是易卜真正的心腹,和从前的洛青阳是同样的地位,他在待人接物上比乌鸦更有分寸、更懂礼数。
至少……慕青羊对他的印象不差,不过,他自然也比乌鸦更加坚定,说一不二。
“洛天翔啊~这人还真是……除了洛青阳,也就是他了。”坐在苏昌河对面的夏世安托着腮,语气懒洋洋的说着。
苏昌河拈起一枚干果放入口中,缓缓咀嚼咽下,然后慢悠悠地说着:“易卜这回,倒真是舍得下本钱。”
他抬眼看向窗外的夜色,天启城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
“这你就不懂了吧~”夏世安眉梢微挑,换了个更闲适的姿势斜倚着凭几,“易卜这是在‘赌’。”
苏昌河目光转向她:“赌?赌什么?”夏世安知道的事,一向比他多。
“赌……”夏世安语气里带上一丝淡淡的唏嘘,“赌这皇城之中,那位地位最高之人的‘心’。”
她顿了顿,声音轻缓却清晰:“赌他也想——除掉琅琊王。”
曾经的萧若瑾那是真心爱护自己的弟弟萧若风的,如今……怕是也是真的忌惮,真的害怕自己的这位同父同母的弟弟。
夏世安这话一出,不止是苏昌河,就连一旁的慕青羊与白鹤淮也倏然抬眼,瞳孔微缩——当今圣上,竟也想诛杀琅琊王?他们不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么?
房间里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夜风穿过半开的窗,带来远处隐约的市井喧哗,却更衬得此间静得吓人。
苏昌河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压得极低:“这话……怎么说?”
“你们应该都听过不少坊间传言吧~当今明德帝这位置……是怎么来的?”夏世安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又似有些迷离,“你们又对这对皇室兄弟知道多少?”
萧若瑾和萧若风,同父同母的兄弟,幼年时是萧若瑾一路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护着萧若风长大的。
就算成年,各自开府,萧若风还是可以在景玉王的府邸来去自如,跟自己家一样。
直到……皇位之争打响了,一切就都变了。
世人只知道,琅琊王占尽了北离最好的名声,最高尚的品格,最受瞩目的地位。
而这样的被所有人都认为是下一任皇帝的人,却不是最后的赢家。
后来,坊间便悄然流传:当年龙封卷轴上写着的,本是琅琊王萧若风的名讳,而不是如今的明德帝萧若瑾。
夏世安:这还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传言,这是真的,萧若风自己让位了。
“你们知道,身为帝王,最忌讳的是什么吗?”夏世安目光空空地望向某处,声音轻得像叹息,“得位……不正啊~”这可是大忌啊~
萧若风想做就做了,完全没考虑这件事的后果,当年……可是无数人为他铺路,为他准备好了一切,李长生更是做到了他当时能做的。
然而,萧若风任性啊~说不要就不要。
夏世安话音落下,房间里刚刚被打破的寂静仿佛又重新凝固起来,烛火不安地晃动,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苏昌河放在桌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指尖微微泛白。
“让位?” 苏昌河的声音比刚才更沉,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这还真是琅琊王能干出来的事~”
那把椅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不惜骨肉相残、血流成河也要攥在手心的东西,主动让出?而且是在名正言顺、几乎唾手可得的情况下?
苏昌河可是见过萧若风本人的,现在想想……他也不觉得有多意外了。
夏世安似乎很满意众人脸上那种混杂着震惊与不信的神情,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几乎被烛火的噼啪声吞没。
“得位不正……这四个字,会是当今明德帝心里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无论萧若风是否心甘情愿,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恭顺淡泊,只要他还活着,还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琅琊王,享受着江湖人和万民的爱戴,那对于龙椅上那位来说,这!就是一种无声的提醒,一种潜在的……威胁。”
无论是换了哪个人做皇帝,也是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存在,那是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的事。
苏昌河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终于听懂了夏世安从前说过的话,他需要看到什么。
“所以……” 苏昌河缓缓道,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谨慎,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当然,这只是刺杀琅琊王这件事最表面的,这里面可是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