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几步,苏昌河也不知道是心有不舍,还是想与苏暮雨再多说些什么,脚步又一次顿住了,可他依旧没有回头。
“苏暮雨……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离开也是必然的,而我……”苏昌河的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落寞,“从小就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生命在我这里……本来就是不值一提的东西,而我离开了暗河……反而不知道能去哪里。”最后的尾音轻得好像在夜风中消散了一般。
夏世安被苏昌河的话给说懵了,这是什么绝世的小苦瓜啊~这都苦成苦瓜干了。
不过,夏世安突然又觉得有几分不对——苏昌河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故意说给苏暮雨听的。
但……那语气中又仿佛带着几分此生不复相见的决绝,像是终于敢把从前压在心底的话,一字一句,全都摊开在苏暮雨面前。
苏昌河还在那儿低声念叨:“苏暮雨,你知不知道自己其实挺笨的?明明不喜欢杀人,可你除了这个,你又什么都不会。”说到这儿,他的语气里只剩下了忧心,“你说你做了多少傀了,身上还是穷得叮当响,你要真自己出去生活,我都怕你能把自己给穷死。”
暗河里的人,也就苏暮雨能把自己活成这样——两袖清风,穷得让人难以置信。
“好喇~不跟你唠了。”苏昌河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深深望了苏暮雨一眼,“再见了……苏暮雨。”
说完,苏昌河不再犹豫,转身便向前院走去,他一向最了解苏暮雨——了解他的沉默,更了解他那近乎固执的隐忍。
然而,那道越走越快的背影,像一根针,猝然刺破了苏暮雨所有的淡然,“苏昌河!”他终于无法维持平静,“你说完了,是不是该到我说了。”
这人几次三番打断他。明明最清楚他嘴笨,平日里一个眼神便能懂他心意,此刻……却连停下脚步,听他一句话都不肯。
“苏暮雨,”苏昌河没有回头,声线里压着不舍与落寞,“你什么都不必说。这一次……听我的。去试试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他不敢停下脚步,甚至不敢放慢一点节奏,生怕一个停下,刚刚所有强筑的决心都会瞬间瓦解。
身为杀手本应该是很警惕自己周围的一切的,而身为暗河名头最响更是从无名者一路爬上来的杀手——‘送葬师’苏昌河,更是一个一般人都近不了身的人。
可是……如果近身的人是苏暮雨,那苏昌河就不会有任何戒备心理,甚至会在那人走近时,不自觉地卸下周身防备。
毕竟,那个人可是苏暮雨,和他从无名者时期一路走过来,被苏昌河认可的兄弟。
所以,当苏暮雨突然拉住自己手腕的时候,苏昌河是反应不过来的。
苏昌河愕然回头,撞见苏暮雨微红的眼眶,而对方的目光,正紧紧锁在他的手背上。
苏昌河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微光流转的圆形印记,他下意识想抽回手,可是却发现自己抽不动,苏暮雨握得太紧了。
“这是……刚刚的契约吗?”苏暮雨用指腹用力擦拭那印记,几乎将苏昌河的皮肤擦红,而那个印记却好像刻进了苏昌河的骨肉里一样,根本就擦不掉。
苏昌河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印记,他自己也很疑惑:“不知道,可能是吧。不说这个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说我笨,”苏暮雨声音发紧,握着他手腕的指节不断收紧,“明明你自己也很笨,而且还是一个冲动又不计后果的人。”
他感觉自己好像离苏昌河越来越远,这让他忍不住的惶恐,甚至还有一种陌生的心慌漫上心头,而他却怎么都抓不住。
苏暮雨就算自己想离开暗河,那也是想把苏昌河拉到自己身边,可苏昌河却想着和自己分开,他不愿听苏昌河说那样的话,更不愿就这样被他推开。
苏昌河望着苏暮雨泛红的眼眶,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心中最坚硬的部分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暮雨——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苏暮雨,此刻眼中却燃烧着近乎破碎的执拗。
“放手吧。”苏昌河轻声说道,尾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苏暮雨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他的手腕攥得更紧,“凭什么这一次是你说了算?”他的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你说怕我出去会穷死自己,可我也怕……怕你当了大家长之后,会被无尽的贪婪和野心吞噬,最终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疯子。”他抬起两人交握的手,让那道发光的契约暴露在彼此的眼前,“现在还有这个——你让我如何放心离开?”
苏昌河彻底怔住了,苏暮雨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像一记重锤,敲得他一时失去了所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