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颁奖宴会的吊灯在香槟杯里碎成星屑时，温颜意识到自己喝多了。第五次假装不经意看向主桌，程宴书正被校领导围着敬酒，黑色西装衬得他后颈冷白如瓷，扣到顶的衬衫领口却洇着汗渍。
"温学姐在看谁呀？"摄影系的学妹凑过来倒酒，玫瑰甜香混着龙舌兰的辛辣，"程学长今晚真像黑曜石，就是太冷了些。"
温颜仰头饮尽杯中残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管却燃起燎原火。她当然知道程宴书左腕戴着与她同款的皮质相机带，知道他在每张获奖照片里都藏了"WY"的暗纹，就像知道此刻他看似从容的侧脸下，喉结正因紧张而频繁滚动。
"失陪。"程宴书突然起身，水晶灯在他眉骨投下阴翳。温颜数着他走向自己的步数，十二步，和那年暴雨中他背她回宿舍的步数相同。
"你醉了。"他夺过她手中酒杯时，尾指擦过她腕间红绳——去年庙会他们一起求的平安结。
温颜踉跄着跌进他怀里，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瞬间攻城略地。恍惚听见有人起哄，程宴书的手臂却铁箍般收紧："我送她回去。"
车上的后座，温颜枕着程宴书肩膀，数他衬衫纽扣上细小的划痕。第三颗纽扣缺了个角，是上个月她帮忙改论文时不小心扯的。
"为什么要纹身？"她突然摸向他锁骨。程宴书猛地僵住，喉结在月光下起伏如浪。
"你看到了？"
温颜吃吃地笑，指尖划过他领口遮掩的皮肤。那里纹着串经纬度数字，正是摄影大赛颁奖地坐标。颁奖前夜她发烧说胡话，程宴书在病床前守到凌晨，这个位置残留着她滚烫的呼吸。
红灯亮起的瞬间，程宴书突然按下隔板按钮。黑暗倾泻而下，温颜的惊呼被他用掌心捂住："别动。"他的呼吸烫着她耳垂，"你睫毛膏晕开了。"
温颜感觉他在用指腹轻拭眼下肌肤，动作温柔得像在修复古董相机的蒙皮。黑暗放大所有感官，她听见他吞咽的声音，听见皮质座椅因他前倾发出的声音。
“程宴书。"她突然唤他，带着酒意的名字在唇齿间缠绵，"你记不记得大二体育课我看到了苏妍受伤的腿留了好多血..."
"你晕血倒在我怀里。"他声音沙哑，"那天你穿着薄荷绿衬衫，第二颗纽扣..."
车猛地颠簸，温颜的唇擦过他喉结。程宴书突然将她按在车窗上。霓虹流光里，他镜片后的眼睛泛起血丝，像困兽撕开禁欲的封印。
"为什么要喝那么多？"他指尖陷进她腰窝，那里有粒朱砂痣，只有帮她贴过膏药的人知道。
温颜吃痛皱眉，却仰头凑近他唇畔："因为...你总在看我。"
这句话如同按下快门键，程宴书吻下来。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温颜尝到铁锈味——他不知何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这个吻像暗房里的显影液，将三年来的隐忍与窥视层层剥开。温颜摸到他后颈的冷汗，想起无数个清晨他在操场跑步，T恤后背洇出的汗渍都是她名字的笔画。
"温颜。"程宴书抵着她额头喘息，"我的相机..."
"我知道。"她打断他，指尖探入他西装内袋，"这里藏着我的照片。"摸到的却不是照片，而是枚钻戒。
车恰在此时停下，程宴书慌乱地将她拽出车厢。初秋的夜雨兜头浇下，他脱下西装罩住她，布料还残留着肌肤的温度。
"原本打算毕业典礼..."他浑身湿透，额发滴着水，"可你总是乱跑。"突然单膝跪地，戒指在雨中闪着微光，"从大一开始，我的取景框里..."
温颜的眼泪混着雨水滑落。她当然记得那个飘着槐香的午后，程宴书在图书馆偷拍她睡颜，却不知道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里藏着微型存储器，存满了她的三千多个瞬间。
一阵嗡鸣声传来，江衍辰的改装摩托横在路中间："你俩私奔也不叫我？"后座的路瑶举着GoPro大笑，"程宴书你跪着的姿势真标准！"
温颜红着脸去抢镜头，却被程宴书打横抱起。他胸口的心跳震着她耳膜，比颁奖典礼的鼓点更轰鸣。
"温颜，毕业我们就结婚吧。"这不是询问而是宣言，雨幕中他的眼睛亮得骇人。
路瑶的尖叫声里，温颜咬住他手臂："相机交出来。"在他吃痛松手时抢过戒指戴上，"现在，我是你的取景框里永不过曝的风景。"
雨越下越大，程宴书背着她往公寓跑。温颜数着他的心跳，突然想起图书馆里——当他抬头看向她时，她在他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暗恋的种子已经在心底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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