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地穴告别,又过了将近一周,塞巴斯蒂安用猫头鹰给褪色者送了信,约对方一起回家看望他的妹妹安妮,这才再次见到褪色者。
正是面前这个自吹自擂可以一口气抓二十只绝音鸟,然后摆出一副等着被夸模样的奇怪家伙。
在轻车熟路的给予褪色者鼓励之后,塞巴斯蒂安也期待起来,这样有趣的人,是否能够唤起安妮心中真正的她。被诅咒的少女常年困于痛苦的躯壳,失去她自由的灵魂。
这座村庄安静而缺乏烟火气,破碎的房屋与随处可见乱跑的家畜,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褪色者跟在年轻巫师身后进了他的家门,带着稀罕的目光看着塞巴斯蒂安用不带任何试探的热情对待他的妹妹,然后褪色者努力回忆着对女士的礼仪,斟酌开口:“塔尼斯·罗德尔,很高兴见到你。”
“我哥哥在信里经常提到你,终于见面了。”安妮好奇的打量起面前人,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金色的眼,那是久经病痛的人无法忽视的温暖。
或许是旷日持久的痛苦将这个家的氛围扯得紧绷,在塞巴斯蒂安又一次看着他们的叔叔所罗门、毫不留情的毁掉他来之不易的解除诅咒的希望之后,激烈的争吵合理但不合情理的爆发了。
卷起争端的二位怒气冲冲的摔了门离开,安妮在门后痛苦的蜷缩起身子,褪色者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以免摔倒发出的声音吸引他们回来,然后褪色者隔着窗户对塞巴斯蒂安的袖子迅速放了个飞来咒,看着对方被扯了一下又迅速解除。
“不知道塞巴斯蒂安给你的信里有没有提过,”褪色者掏出释放祷告的媒介,“我会一些特别的魔法,或许可以帮到你。”
“咳…咳…他之前提到,你的魔法十分神奇…如果真的能缓解这份疼痛的话,麻烦你了…”安妮扶着褪色者,坐回椅子上,弯起腰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褪色者来之前仔细思考过如何驱散诅咒,然而对于常年视负面效果为猴戏一部分的掉色人,这或许还真是个严肃的问题,他知道的也无非两种方法。
黄金树的祷告或许无法对信仰体系之外的不列颠生效,这是他首先顾虑的,再者,将信仰归于原初愚钝,即需要高达二十六点智力的回归性原理,或许只有玛莉卡的那位半身才愿意看见这幅光景,交界地自身的信仰已经做一团乱麻状,新王执政后也没见好转,于是,他不愿使用这份祷告,也无法把握曾揭露王朝最大秘密之一的祷告是否在异邦的土地生效。
再者,哪怕会错过可能治愈安妮的机会,褪色者也不想将黄金树的信仰带出交界地,它的枝叶恩惠整片土地,那它的阴影也必定笼罩枝叶背面。
另一种……褪色者想起从金针骑士手上抢来的剑,他有些头疼,难道要用那玩意的战技打一下手无寸铁的病号吗?!真这么做,褪色者和塞巴斯蒂安恐怕是要结束了。
但如果将身体状态简单粗暴的理解为血条,思路可就豁然开朗,褪色者紧握双指给予的印记,单膝跪地,如同真正的信徒般虔诚合眼。
塞巴斯蒂安避开他的叔叔,从后门绕进时,他看见律法选定的王周围漂浮着金色光点,如同波纹般向外扩散,而他的妹妹紧缩的眉头难得舒缓,在这古怪、却充斥着诡异温馨的氛围中,塞巴斯蒂安放弃质问为什么褪色者突然用飞来咒大力的扯自己的袖子。
年轻的巫师联想到闯入图书馆之前的黄昏,褪色者与其口中“交界地”关联时,总不可避免般的,蒙上悲伤的色彩。
具有为王器量者被双指赐予的祷告,褪色者没怎么用过,不过好歹知道它能削弱负面状态,本应再放上几颗温热石回血,但掉色人每周目的温热石全都留给沉睡于花海中的少女,幻想某日唤醒对方,能够再次并肩。
所以,除非褪色者突然发癫给安妮挂癫火,否则他箱子里一把一把的癫火石完全派不上用场,这也显然非常不现实,塞巴斯蒂安会光速与他开战的背负着沉重。
于是褪色者选择双指的祷告给予恢复——他清楚这无非扬汤止沸,但从诅咒中抽身的清明,对安妮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祷告的光点逐渐散去,褪色者起身,“我很抱歉,这或许只能给你片刻平静,”他说,同时在心里为拒绝用黄金树的祷告致歉,基于信仰的祷告与基于理性魔法,无论他们是否同源,在经过漫长的演变后,褪色者有理由认为魔法侧的霍格沃茨无法接受与宗教关系颇深的祷告、以及祷告背后如乱麻的宗教。
“诅咒消失了…?被带走的活力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谢谢你,塔尼斯。”安妮仿佛在确认般,用不再颤抖的手抚过自己的身体。
“并非消失,”褪色者坐回凳子上,“但只是让你暂时别那么痛苦还是能做到的,”他为塞巴斯蒂安也拽了个凳子,“我果然还是不太熟悉不列颠的诅咒…”他低声抱怨道。
“以及,既然是你们体系内的诅咒,我认为古灵阁那个洗掉魔法的瀑布是个好去处,或许能根除诅咒。”尽管那时在晕车的地狱里挣扎,褪色者还是隐隐听到了妖精银行家的介绍,他挑眉,看向塞巴斯蒂安,“如何?长休假期时一起去一趟?”
遥远的路途对于长期虚弱的人来说或有风险,褪色者带着好奇心发问,想得到兄妹二人的明确态度。
出乎他意料的是,安妮迅速给出了回应:“如果能解除诅咒的话,我想和你们一同前往…!”
塞巴斯蒂安则几乎要现在就给提供情报的褪色者一个大大的拥抱了,不过在这之前,他带着疑惑开口:“塔尼斯,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
“不错的问题?或许是不想再看见被诅咒分开的兄妹以及后续令人难以评价的故事了吧。”
啊…“交界地”的往事,塞巴斯蒂安立刻想到,那人的故乡,哪怕自己如今知晓对方的秘密,与褪色者之间的距离却仿佛愈发远了,永远无法窥探的过往造就了如今的“塔尼斯·罗德尔”,也注定外界所认识的那个人,最开始便起始自对方的编撰。
塞巴斯蒂安并不喜欢、甚至可以用厌恶这种感觉,仿佛没有知晓的权利,一无所知带来的恐惧感被扭曲的放大,仿佛化为某种他精神上的不平与愤怒。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塔尼斯,”塞巴斯蒂安垂下眼,巧妙的隐藏起眼底的一缕沉闷,无论如何,既然褪色者展现了足够的诚意,他没有理由对褪色者表露任何不信任。
再者,如果让对方以塔尼斯的身份、拥有更多回忆,或许这样,才能真正触碰“褪色者”的内核部分。
“但是你们的叔叔那边,要怎么解释?”褪色者罕见的没提出先斩后奏之类的暴论,耐下性子询问了当事人——他是这么想的:家庭小品什么的,那种事情不要啊、至少也要等到把黄金王朝的烂摊子收拾完的十年以后吧…
“我会努力说服所罗门叔叔同意,但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
“我们一定会努力的。”塞巴斯蒂安打断他妹妹的话,语气坚定的说道。
褪色者没继续追问下去,他和安妮告别,陪着塞巴斯蒂安在村子里散步。
在年轻人的带领下,周围的景色愈发荒凉,甚至最后接近褪色者曾经去过的那些废墟遗迹,二人穿过厚厚的蜘蛛网与支离破碎的家具,来到濒临倒塌的墙面旁。
塞巴斯蒂安试探着用手触碰,在短暂的沉寂后,金红色的光晕开在闭塞的空间,墙壁上的图案也逐渐清晰——重叠的圆环、以及底部的黄金色弯弧,“关于你上次提到的律法,我只找到了这个,虽然与你展示的有所区别,但这样的光芒…”从未在你眼瞳之外见过。
破碎前的律法。
最原始的法环。
“没资格啊,没资格…”褪色者丢了魂似的说道,语毕,掏出卢恩弯弧捏碎,激活了接肢君王的大卢恩,位于法环的重心,继承自黄金长子的碎片。
黄金律法与生命熔炉的光晕重叠,褪色者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法环正以原始的姿态存在,且不列颠曾受其影响,村庄的建筑不可能留存那么久,对初始法环的信仰不会相隔久远……
也就是说,此时交界地的破碎战争,还未开始。
而五千余年前的争斗也将再次打响。
直到塞巴斯蒂安出声提醒,褪色者才恢复平静,他向年轻巫师道谢,然后伸手摧毁了那面墙,连同其上法环的纹样。
“竟然是意料之外…不过我想既然与你们的魔法相关,那也一定逃不过这所学校?”
塞巴斯蒂安凝视着坍塌墙壁的方向,“斯莱特林的密室,如果你想要秘密的话,它或许会给你解答。”
黑魔法与异邦的秘密,塞巴斯蒂安几乎难以抑制内心的好奇,他为褪色者捏了个飞路粉,一同回到霍格沃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