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
此人说是行礼,可不过是在轮椅里微微颔首,便算是见过李承乾这个太子了。
“陈院长这是何意?”
李承乾怒极反笑。
“太子应当听见他们说的了。”
“陛下将司理理一案全权交由鉴查院审理,不劳太子费心。”
面对太子的怒火,哪怕稳重如言若海也情不自禁地蹙眉,可陈萍萍却面色如常,恐怕有朝一日泰山崩于前,他也依旧风轻云淡。
“那陈院长也应该听见本宫说的了。”
“本宫怀疑范闲谋害林珙,因此要提审司理理。”
“今日本宫见不到司理理,一定叫鉴查院上下吃不了兜着走。”
他危险地眯缝起双眼。
这不是玩笑。
他的亲卫虽不能与黑骑一决高下,可倚仗着太子的身份,想要给这些走狗一点教训,还是小事一桩。
“鉴查院是陛下的鉴查院,臣等,只听从陛下的旨意。”
闻言,李承乾胸中更是不畅,说话间连饱满的唇瓣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不必拿父皇压本宫。”
“这里是天子脚下,本宫身为太子,有义务查清真相,以平定人心,保京都安宁。”
他说着,将手中从不曾放下的长剑又举高几寸,直指范闲的面门。
“让开——”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陈萍萍叹息。
他摇头:
“臣并非用陛下压太子。”
“臣只是……宣旨罢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齐齐跪下,就带着李承乾的亲卫也不敢再继续僵持下去。
除了范闲。
李承乾缓缓地环视四周。
最终,他将目光落在陈萍萍身上,挤出一个凶狠的笑容,却是比库还难看些。
他也跪下了。
“陛下口谕,北齐密探司理理一案由陈萍萍主审,范闲暂且在家避嫌。”
“至于太子殿下……陛下召见,请您在御书房面圣。”
李承乾美丽的面孔上半点表情不见,好像带了一张假面,却并非平日那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只是一篇空白。
他平静地跪着,半晌才缓缓躬身,叩首高呼:
“儿臣——领旨。”
*
太子执意提审司理理,提剑擅闯鉴查院。
盛宁从女官哪里听说此事时,李承乾已经在御书房门口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她带人匆匆忙忙地赶过去。
青年就那样跪在炎炎烈日之下。
李承乾生得文弱些,从后面看他的背影已然摇摇欲坠,脆弱得如同跌落秋风的枯蝶。
“陛下这是做什么?这样的日头叫太子跪在这里,岂不热坏了?”
她急急忙忙地上前,一边走一边问着一旁的小太监。
“这……这哪里是陛下叫跪的?”
小太监的着急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正忙着,叫太子殿下候着。”
“也没叫在太阳底下跪着等啊……”
“可殿下进了宫便跪下了,奴才劝过好几回了,殿下就是不肯起来。”
庆帝召李承乾进宫,又不迟迟不肯见他,这便是下马威了。
然而,太子二话不说就这样跪下,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直愣愣地跪在御书房门口,又何尝不是在威逼庆帝呢?
盛宁抬头看看日头。
眼前的情景,不过是天家父子一场博弈罢了。
只是苦了御前和太子身边的一众宫人,在这样的酷暑天,提心吊胆地跪着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