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雨水夹杂着细碎的冰雪,打在林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春蚕啃食桑叶。天色灰蒙蒙的,寂静的宫殿中显得几分诡异。
夏姬回来发现殿内未点灯,炭火也熄灭了,连忙叫人重新供暖。她看着躺在身边的小崽子,依旧眉头紧锁,口中不断喃喃自语,铁定做噩梦了。
她捏了捏南宫淮软软糯糯的小脸,小崽子。
梦中,南宫淮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破屋,僵硬的木板,凌冽的寒风,他被打的奄奄一息。
“阿苓,他可真脏,根本不配住在长乐宫,让宫人把他扔出去好不好?”
稚嫩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南宫淮强忍地抬头望去,熟悉的娇媚面容上充满了淡漠与藐视,她身旁站着同他一样的男孩,他拽着夏姬慢慢走远。
南宫淮费力爬起,每动一下仿佛有无数刀尖在身体里搅动,疼,钻入骨子里的疼。
“阿苓,不要…阿苓…”
“不!”
巨大的恐惧淹没南宫淮,他猛然惊醒,汗水打湿的黑发贴在惨白的小脸上,急促地呼吸声被旁边女人微弱的叮咛打断,渐渐平复下来。
他望着夏姬安静柔和的睡颜,为什么救我,为什么给我希望,在黑暗中待久了,一点善意都可以让人活在猜疑和恐惧中折磨。
无论你想做什么,求你,慢一点收回这微薄的温柔。
日暮偏山,远方的云辉吞没最后一丝光亮,华贵精美的宫殿隐藏在夜色的影子下,显出几分压抑颓唐之感。
端妃将手中的药粉缓缓融入杯中,抬手让婢女收起,怀疑中夹杂着嫉恨的目光向底下跪着的人看去:“你所说的,可当真?”
若毛团在这又得大呼小叫,女主竟然和端妃搭上了。跪着的宫女正是裘竹,她花钱打听到太学府打架,且二皇子受伤的事,依着她对皇帝的了解,面对贵妃背后的势力必然会小事化了。
她早已看清楚皇帝的软弱和无情,表面上说给自己最好的,可实际上都不敢让她露脸,只能整日看着雪茯苓那个小贱人和皇帝卿卿我我,那她算什么?!
二皇子受伤,端妃一定对贵妃恨之入骨,倒不如借她的手除掉雪茯苓,到时候还怎么看她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裘竹忙惊慌道:“奴婢所言千真万确,还望娘娘明察。”
端妃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宫女,姿色平平,也妄想攀龙附凤,不过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想贵妃好过都可以合作。
“本宫自然是信你的,不过,你也要拿出些诚意来。”
裘竹心中不忿,这老贱人果然不好骗:“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端妃抬眼,身旁的婢女便立刻会意抱来一只猫,它舔了舔杯中的水,一盏茶的功夫便气绝身亡。
“将这药给三皇子服下。”
裘竹哆嗦着不敢吭声,端妃轻笑:“事成之后,本宫会亲自说服陛下封你为妃。”
面对这么大的诱惑,裘竹终究还是心动了,这些日子皇帝很少来长乐宫,连着对她都未理睬,仿佛都不记得她这个人,眼下是最后的机会了。
“奴婢定不负娘娘所托。”
裘竹离开后,一位年长的嬷嬷有些不满:“这小蹄子也真是狮子大开口,娘娘您为何…”
端妃眼中满是阴毒与冷漠:“成不成功那个小贱种都得死,至于雪茯苓,本宫可要好好折磨她。”
而夏姬则是悠哉悠哉地品茶看话本,毛团对她消极怠工很是着急:“大人,女主和端妃在搞事情。”
夏姬翻了一页,没搭理它。
毛团无奈:“大人,有个支线任务您做吗?”
夏姬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避免雪家被满门抄斩的结局。”
原来命定轨迹中,皇帝哄骗雪茯苓下夺了雪家的兵权,又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连诛九族。
若想雪家平安无事,一雪家交出兵权辞官还乡,二则是…找个靠谱的皇帝。释交兵权后也不一定保证狗皇帝不斩草除根,至于另一种方法,她的目光落在书案旁专注学业的小崽子。
“若是没有按原来的命定轨迹进行,会有影响吗?”
毛团摇摇头:“不会,我们的任务只要确保南宫淮平安,没有恶念就好。”
此日过后一切都没有变化,宫中也未再卷起任何风浪。对于太学府,夏姬未让南宫淮再去,直接让便宜父亲找了有名的大儒独自教导他,同时功课也增加了一倍多。
南宫淮似乎察觉到什么,在学业上更加刻苦努力,经常在书房待一整天,不过他依旧会陪夏姬用膳。
为了劳逸结合强身健体,夏姬无趣时常把南宫淮从书房中拉出来,美名曰打雪仗,实际上就是满足她的恶趣味。
比如她一脚将南宫淮踢进雪里,脸上满是明晃晃地得意和高兴:“小崽子,还想和本宫斗。”
南宫淮严肃呆板的小脸才有些生机,他奋力地从雪堆中爬出,刚想说话又被一个雪团打在脸上:“……”
毛团:“……”
南宫淮平静地抖落衣袍上的雪,在精心调养下也有了少年的轮廓,不过这冷淡的神情可是一点没变:“幼稚。”
夏姬啧了一声,反正今日玩的性质不错,她用膳的时候还多吃了一碗。但福兮祸之所依,用到一半,便听到狗皇帝来了。
皇帝也是真能忍,依旧表现出对夏姬深情款款的样子:“今日朕陪贵妃用膳。”
宫人为他摆菜,夏姬原本享用饭后甜茶的心情瞬间消失:“陛下怎么来了?”
皇帝慢慢摸上那双柔软纤细的小手:“朕听宫人说,贵妃想朕了。”
夏姬压制住将他的猪蹄砍下来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呵呵呵……”
皇帝悄悄凑近,再揽上夏姬腰的一刻,突然传出噼里叭啦的东西打碎的声音,抬头望去,南宫淮立刻俯身道歉:“儿臣愚笨,望父皇见谅。”
皇帝打量着这个被他无视的儿子,虽不见往先的落魄与瘦削,但眉宇间依旧沉闷呆板,他烦躁地挥手道:“滚下去。”
南宫淮神色未动:“儿臣有罪,愿侍奉父皇用膳。”
皇帝被打扰本就不喜,这下又触了龙头,刚想发怒便被夏姬打断:“无碍, 这有本宫,你先下去吧。”
南宫淮不动,皇帝拿手边的杯子朝他砸去,顿时四开五裂:“滚。”
夏姬打着圆场,这小崽子发什么疯,拉着皇帝的袖子半嗔半娇道:“陛下和他计较什么,有本宫在,陛下还看的到别人吗?”并朝几个宫人使个眼神,将南宫淮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