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小伙子

另一边，苏力坦家里。

阿麦说是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要带上她去参加，一路上，徐浠惗都在回想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昨天，她帮忙放了羊，难道是骑马的事情又被村长知道了？苏力坦大叔又要找她吵架？

苏力坦大叔不是刚回来吗？不会刚回来就找她吵架吧...

徐浠惗的心里想了很多种可能，问阿麦：“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摇摇头，走在前面带路，默不作声的。

直到托肯带徐浠惗换上了哈萨克样式刺绣的衣裙和外套，藏青色的服饰，她觉得这搭配会显得自己典雅中带着成熟，也不好拒绝，只是询问：“需要带头巾吗？”

托肯表示她还小不用戴后，徐浠惗盘好头发，她扎着一个低丸子头，感觉到了现场沉重而忧伤的氛围，她大概猜到了，是苏力坦大叔家的大儿子，木拉提的一周年忌日。

阿麦等徐浠惗换好衣服，就带着她来到一处空地上，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你站在这里，别动...我们要...”

他没有接着说，只是将双手的手掌并在一起，阿麦掩住脸，再举向天空，像是要举行某种仪式的动作，庄重却神秘。

徐浠惗看着阿麦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她不知道阿麦为什么要邀请她来参加木拉提的周年祭，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要观看他们给木拉提举行的周年祭仪式？徐浠惗有些胆怯这场仪式，因为她属于一个外来人，不属于新疆，不属于阿勒泰，不属于这里，难道不会有忌讳吗？

忌讳这场神圣的仪式，会被外来人打扰......

徐浠惗伫立在原地，有些无措的看向下坡的空地上，聚集在一起的牧民们，应该都是木拉提的亲人，还有长辈，他们都跪着，围成半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拽着一只丰满的羔羊，站在中央，仪式的开始，大家都低着头，村长宣读哈萨克语：“愿逝者入土为安，愿活着的人好好生活。”

宣读结束，大家都双手掩面，再举望天空，应该是在祈祷或者诉说自己的思念和情感。

奶奶说对逝者要有敬畏之心，悼念时要诚恳，她垂眸，心里与他们一起默哀。

托肯轻轻地拉住徐浠惗的衣袖，说：“走吧，我们去那边帮忙。”牵着她的手腕，往毡房走去。

托肯的普通话带着独特的烤馕味，有独特的幽默，徐浠惗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控制不住地想看完这场仪式，她看着大家都散的七七八八，奋力挣扎的羊羔被四五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围住，准备宰杀，其中一个男人举起刀落下，血腥的画面没有出现，一个高大俊美的小伙子跟在她们的身后，刚好挡住了徐浠惗的视线。

小伙子带着帽子，却留着及肩的长发，纯正的小麦肤色，他长得很漂亮，比这里的牧民都精致标准的好看。是错觉，徐浠惗感觉到了小伙子的故意，故意挡住她的视线，故意跟在她们的身后，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两个人视线相对的瞬间，她回过头，深呼吸，心里默念着男色误人，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徐浠惗陪托肯回厨房拿着招待客人的杯碗勺筷，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一个人一套，一一放好，她拿着装好热奶茶的茶壶，给需要的客人倒好奶茶。

虽然不能和她们流利地交流，但帮忙这些小事，徐浠惗还是可以完成的很好的，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装作听不懂哈萨克语的样子，坐在沙发的边边，观察有需要的的地方，再站起身。

托肯收拾完厨房里的东西，走进客厅，看见徐浠惗抱着自己的女儿。缇娜坐在她的腿上，徐浠惗举着茶杯，小心翼翼地喂缇娜喝杯子里的奶茶。

这幕和谐温馨的画面，和旁边聊得热火朝天的亲戚们，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托肯心里的悲伤好像不这么难过了，她喜欢徐浠惗的到来，徐浠惗喜欢她的孩子们，也喜欢她，不嫌弃当她的朋友，会帮她干活，会给她带药膏，会关心她和她的孩子们。

是唯一一个，不会嫌弃她，还和她交心的朋友。

“浠惗，要不你带着缇娜出去转转？”托肯知道徐浠惗不喜欢待在这里，压抑的氛围，陌生的大家，还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我自己出去就可以了，缇娜说想陪在妈妈身边。”徐浠惗把怀里的缇娜，轻轻地放在旁边，她起身让出了自己的位置，笑道：“托肯姐，快坐下休息一下吧。”

“那我在外面转转，托肯姐有事就叫我。”

“好。”

刚出屋子，徐浠惗感受着外面空气的美好，满屋的约束，还不如在外面，给马儿加一些草料，帮它们梳梳毛，追逐想逃跑的羊崽，把它抓起来，吓唬它一顿，“咩咩咩”的叫声，徐浠惗能和它吵一天，“咩咩咩”在方言里是问“干嘛”的意思。

徐浠惗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阿麦的踪影，也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只能慢慢走到拴着马儿的围栏边，她看着不远处聚在一起的三人，村主任和苏力坦大叔，还有一位汉族大叔，他们围在一起，像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

没发现她就好，徐浠惗发现马儿的数量不对，多了两匹马儿，其中一匹马儿，它耷拉着脑袋，蔫蔫的，和旁边的马儿对比，是孤单的。它的足部还裹着绷带，里面应该是治伤的药，它的腿受伤了。

徐浠惗想上前摸摸它，但又怕它会害怕。

“它叫踏雪，是我的马...”

忽然的声音打断了徐浠惗的思绪，她回过头，惊恐地看着对方，是那个俊美的小伙子，站在她的身后，他说的是哈萨克语，徐浠惗听懂了意思，以为是自己的行为，打扰到他的马儿，她低着头，用哈语表达自己的歉意：“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她想快步离开这里，避免尴尬。

“不...不是！”小伙子拦住徐浠惗前进的脚步，他退后几步，拉开和徐浠惗的距离，觉得这样妥当点，用流利的普通话说：“我不是要赶走你的意思，是想给你介绍我的马，踏雪。”

“我听阿麦叔说，你很喜欢我们的马，我刚才在那边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看踏雪，所以想过来和你打个招呼...”小伙子看着徐浠惗低着头，刻意闪躲的样子，觉得是自己吓到她了，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小声。

徐浠惗没有回应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很奇怪。

两人都没有说话，徐浠惗觉得再不说话，他们要在这里傻傻站好久，开口问道：“你的普通话很好，阿麦叔是你的亲戚吗？我叫徐浠惗，是住在河对面小卖部的居民，你叫什么？”

“阿麦叔是我的叔叔，我叫巴合提别克，是木拉提的弟弟，我们，我和你在我哥哥的葬礼上见过，就是我们两个人差点打起来那次。”巴太怕徐浠惗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特意模仿出徐浠惗在葬礼上拿棍子要打人的样子。

徐浠惗听完巴太说那些糗事后，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就连对巴太产生的那点好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表面客气道：“啊，你好啊...巴合提别克，我刚才好像听见托肯姐叫我，我先去一趟啊。”心里嘀咕着就是你小子，当初就应该把棍子甩你脸上，白长一副好皮囊。

“那，你不想看看踏雪吗？”巴太挽留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它，踏雪因为之前的一次比赛中受过很严重的伤，会害怕陌生人的接近。”

“那...它会好吗？”徐浠惗看着巴太，把他想做是自己的弟弟，陪他聊一会儿。

“会的，只是需要时间...”巴太相信踏雪会好起来的，只是需要时间和陪伴。

“可你们家是这片草原上最后一批放牧者，带着一匹生病的马儿，不会是累赘吗？”徐浠惗喜欢马儿，她也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儿，之前苏力坦大叔不愿意卖给徐浠惗。她就偷偷来骑，现在这里多了一只有心病的马儿，她可以照顾它，陪伴它，治好它。

“不会！它是我的马儿，我会照顾好它的。”

巴太以为徐浠惗会觉得他们会抛下马儿，解释不会，但发现徐浠惗的目光只停留在踏雪的身上，没有再看向自己，他有点失落。

“你是马儿的主人，那我想买走它，可以吗？”徐浠惗觉得自己的诚意不够诚恳，补充道：“我有很多钱，可以带它去看病，给它更好的生活，还可以陪伴它，多少钱都可以。”

“不行...不行！”巴太看着徐浠惗真诚的看着自己，着急解释道：“马儿，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不可以买卖的，马儿也不行，有钱也不行！”

“但是，我可以邀请你，来看看踏雪。”巴太觉得这个方法可以，不会让自己的意图显得太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