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Sun

　　“你为什么不可能喜欢我？”这句话我几乎每次和利威尔聊天时都会问他，然而，就像结束语一样，每次我发了这样的消息后，他都不会理我。

　　或许在他眼里，这句话的含义等价于“再见”。

　　这一周的工作，还算顺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像米克时常对我说的“马马虎虎”吧。

　　——利威尔先生，，我们去海边好不好？

　　早上，我给他发了消息，很希望他能同意。

　　——好。

　　他总是那么寡言，连打字都吝惜。

　　出门后，我看见他在等我，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穿除了工作服以外的衣服——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垮领T恤，外面套了宽宽大大的白衬衫，黑色的七分裤，深蓝色帆布鞋。

　　“今天的利威尔也很好看呢。”我笑着打趣道。

　　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形容自己。

　　因为离海边不是那么远，所以我们是步行过去的。一路上，我不停在想可以聊的话题，但是他很少搭腔。

　　所以气氛很尴尬。

　　天气很晴朗，不太热，也不太冷，很适合去海里游一游。

　　“要不要一起玩？”我走到海边，脱下上衣，向利威尔伸出了手。

　　“不了，你去玩吧，我在这看着你。”他伸手接过我的衣服，找了一块干净的礁石，坐在上面，将我的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双手抱着膝盖，凝望着远方的大海——就像一张定格画。

　　海水的温度是二十五度，比最适宜人体的温度少了一度，在这样的季节已经很理想了，不过，此刻我的心里，像这海，泛着波澜…

　　我游回了岸边，看见他还以原来的姿势坐在那，便向他泼了一下水。

　　“别像小孩似的，衣服会湿。”他用手挡了一下，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或许唯一的用处这就是激起了我某种奇怪的兴趣——

　　我回到岸边，突然将他抱起，“别这样开玩笑。”他冰冷的声音让我很快意识到:这一点都不好笑。

　　“对不起啊，我太幼稚了。”回到礁石上，我坐在他的旁边，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发，“你身上都是水，会感冒的。”他将披在他身上的我的衣服取下来，盖在我的身上——这是我才意识到:我有些冷。

　　“我喜欢你。”我拽住他的手，将他揽在怀里，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他最终还是没有接受我的拥抱，而是像害怕一样绷直了身体，

　　最终，我松开了。

　　不觉间，白昼已经接近尾声，深黄色的夕阳在水天相接的地方缓缓落下。

　　“你的宿舍里没有热水器吧？去我那里洗洗澡吧，海水对皮肤不好。”听到这句话，我有些受宠若惊，“好…好，太好了。”

　　和我想象的一样——利威尔的家里很简洁，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几乎什么都没有。我进了浴室，那个浴霸很简陋，我敢打赌:冬天在里面洗澡，一定会感冒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利威尔先生，能借我一套衣服吗？”进去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真麻烦。”他嫌弃地语气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给我拿了一套。

　　当我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还在原来的位置站着，好像在踌躇着什么。

　　“艾伦呐，”见我出来，他转过身，“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他解开衬衫扣子，又脱下T恤，露出白皙的胴体——虽然他看起来很消瘦，但是各部分的肌肉都那么匀称，就像一尊雕塑。想到这，我的喉头上下移动了一下，只是在欣赏，并没有非分之想。

　　他抬起头，似乎很在意我的神情，然后，又咬了咬嘴唇，转过身去——我看到了他的背部有一块恐怖的伤疤——那是枪伤。

　　“你的后背…”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弹片还在里面。”他打断我的话，自己作答，“一个不识几个字的当兵的，不幸被枪打了脊柱，现在是个残废。”他又转过身，看到我惊讶的表情后，露出了早就预料好的失望，“这样的废人，你还会像小孩子一样满脸兴奋地告诉他，你喜欢他吗？”

　　“我不在乎！”我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我就是喜欢！”因为太激动了，所以我根本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去证明他说的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只是觉得新鲜吧。”确实，他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不管你是否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厌倦的。”他耸了一下肩，“这就是人的本性，看到与众不同的东西，就会不自觉地想尝试。玩够了，就会拍拍屁股离开。但，即使是怪物，他也怕被伤害啊。”

　　他说完这句话时，我的心莫名被刺痛了一下，自己也在下意识地问自己:难道只是这样吗？我很想说不是，可是当我想说的时候，就像哑巴一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天晚了，你也回去吧。”他终于到了沉默，“明天是周一，要工作呢。”

　　我抓起床上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照顾好自己。”

　　没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