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好像没脸让父母再买一盆。
本来这个也是从墙角捡的树苗。
金陌言非常非常的难过,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头埋在臂弯里呜呜地哭。
哭个屁,娘炮啊。
你怎么这么矫情!怎么这么笨蛋!怎么这么窝囊!怎么这么懦弱!怎么这么……
没用的。
一点儿用都没有。
金陌言把小桃树放下,坐回硕大空荡的书桌。
数理化作业不会写。
一题都不会,只能蒙个选择题。
明天又要被老师打了。
其实他们班有个成绩和他差不多的孩子,但是关系户,家里又很有钱。她花里胡哨,心思从不在学习上,和哪科老师都关系好,还有男生把作业送过来给她抄。
那男生还是年级前三。
太不公平了。
他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人家本来就有的样子。
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出生就是牛马。
金陌言抱着怀里失去生命的小桃树,一步一步缓慢走上房顶的时候,这样想道。
“你干什么!?”隐约间,是他爸在下面喊的声音。
专业人员还有十秒钟到达战场。
这十秒钟如果不跳,再一睁眼就是在充满浓稠刺鼻消毒水味儿的医院里了。
金陌言勾了勾嘴角。
下面嘈杂喧嚣,有说“活该”的,有传他爸的八卦消息的,也有劝他冷静的。金陌言其实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他喜不喜欢自己正在干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清醒地迷茫着。
清醒地堕落着。
所有人都是拼尽全力走完自己的一生,然后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几句谈资。
房顶上视野开阔。
可以看到对面房子上的红色瓦片和从窗边缝隙里长出的绿色的树。
金陌言觉得自己像那个树。
他笑了一会儿,把小桃树放在光洒下的那道影子里。
在震耳欲聋中,他转身,走向防盗门。
这个去他妈的世界被他放在身后,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
五年后。
他那个优秀的弟弟不出所料地考上了三味大学,而金陌言已经开始在沥洲街头卖炒河粉。
弟弟有个和他一样牛逼的女朋友,金陌言单身二十载,昨天谈了一个,今天她发现他手腕上的疤痕,非常果断地分手了。
前几天摊子被举报了,原因是有个人吃了回家拉肚子。
金陌言失业了。
正好是流感高发季,他还没开始找工作,就发了39.5°的高烧。
“他是……你的哥哥?”女生脆生生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嗯,”男生应一声,“我爸说他生病了,我准备去看他。”
什么啊……
金陌言用被子蒙上了头。
可以想象有这么一个人。你方方面面都不如他,在他面前你连废物都不配称。可是,他在为祖国效力的同时,还能想到关心一下你……
金陌言想说什么,可他的句子储备又想不出什么高级词儿来。
方兴都知道,这叫“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没事,这个世界总要有人当炮灰的。
金陌言安慰自己。
毕竟报效祖国的大牛们不可能不吃不喝不上厕所,所以卖河粉和修马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社会做贡献。
但是金陌言没有这个思想觉悟。
他不想当炮灰。
他烧得浑身发冷,闭上了眼。
电话那头有刻意压低的嘀咕声。金陌言并不想去管他们在说什么。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