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

临近傍晚，一抹红晕仍倔强地挂在远处的天边。

不时有飞鸟成群，从那边飞过。

霍拔又一次将信鸽扔向天空。

传到北境的雪域将军，魏巍手上。

那个一直戴着半个面具，一身玄衣，之前在达莫身后负手而立的人。

魏巍看完书信内容，将纸张移到一根红烛的烛火前。

看着那张纸慢慢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他微微一笑。

漠然的声音响起：

“终于，该本将出手了吗……？”

西域和北境联合，从那次进宫觐见慕风城起，就打算一起进攻惊匀。

自然，那个西域公主，现在的瑶光贵妃，从始至终一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她一直是他们眼中的棋子。

……

几日后，正午，秋阳给草木镶上一层金边，难得的松弛与温煦。

又一步深秋。

皇宫。

随靖和曹顾正站在御花园中。

随靖一袭月白色长袍，手持折扇，眉眼含笑，正欣赏园中盛开的木芙蓉欣赏的起劲。

木芙蓉花瓣柔滑如绸，层层叠叠地簇拥着，热烈张扬，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这木芙蓉开的倒是艳丽，不愧是‘三醉芙蓉’。”随靖轻摇折扇，一眼闲态。

曹顾则着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目光落在花上片刻，便转到他脸上去，顿了片刻：

“若论艳丽……你确实比不上它。”

随靖语塞，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本将军何时拿自己跟它比了？曹庭宴，你莫要把你淬毒的嘴搬过来。”

“好心情都被你这番话说没了，晦气。”

曹顾一脸X兮兮的模样，嬉笑着看他，并没有开口反驳。

……

还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下属匆匆向他们跑来，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二位将军！边疆频有异动，敌寇袭扰不绝，边军将士虽拼死抵御，却已渐显吃力。属下听闻消息，夜不能寐，这等危局，唯有将军亲往，方能镇住阵脚，安定军心。属下斗胆恳请将军，愿随您二位即刻奔赴边疆，共退强敌，护我河山！”

曹顾轻蹙眉头，看着那名下属，片刻，怒极反笑：“光是骑马到那就要三余日，为何不早说？”

随靖眉眼柔和，伸手挡在曹顾胸前，把他刚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不碍事，在城门口候着，我二人即刻便到。”

待下属转身离开，随靖拉着曹顾的手腕，在匆匆返回建章宫，向慕风城请命的路上，边走边埋怨：

“曹庭宴，多大个人了，还不会宽待下属？”

曹顾轻瞥身前人一眼，嗤笑一声：

“那又如何？老是让人那么猝不及防也不是个办法。随不晚，你就是太心软了。”

随靖：“……闭嘴。”

“……得嘞，真无趣。”

“你要是有趣啊，本将军就不至于和你天天上演这口舌之争。”

“……是吗？”

随靖没回答他。

之后二人一路无言。

……

慕风城刚走进建章宫。

二人见赶来的及时，也在宫里候着。

待慕风城坐上龙椅，他们互相交换眼神，同时走上前，抱拳，单膝下跪，一脸严肃，异口同声：

“臣启圣上，边疆战事告急，国祚堪忧。臣虽不才，愿披坚执锐，率领部下奔赴疆场，护我河山。此去纵有千难万险，臣亦万死不辞，唯愿圣上圣安，国泰民安，臣，恳请陛下恩准！”

他们语气铿锵有力，为国事着想，慕风城也无法拒绝：

“此去既要荡平敌寇，亦要护佑边民。知二位将军百战百胜，朕在惊匀静候佳音，盼早日凯旋，饮庆功酒，退下吧，即刻整兵启程。”

“是！”

随靖和曹顾起身退下，率兵骑马，赴往边疆。

建章宫来上朝列队的众大臣，见慕风城现在的这种态度，都惊诧不已。

他们眼中，以往的他动不动对自己人喊打喊杀，从不分是非对错，也不在意惊匀兴衰。

惹怒君王者，一律斩首示众。

这是大臣们对他一贯的印象。

与现在关心国事，一心打理朝政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部分大臣不敢发声，心中满是猜疑。

有人认为，他是因为纳妃之事，对自己朝政事务有了改观。

亦有人怀疑他只是图一时新鲜，暴君还是暴君。

在队列中，位置居后的董松，垂着眼皮沉思片刻，忽又不动声色笑了一下。

他抬起那双混浊的眼睛，瞥了一眼慕风城。

那个在此之前一直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他。

慕风城并未察觉到那般眼神，反而龙袍袖子一佛，目光扫视所有人：

“今日爱卿们皆可畅所欲言，让朕听听各位的看法。”

于是开始专心致志，聆听各大臣的意见。

他们都想，如此发展下去，惊匀的内乱总会消停的。

……

下朝后，慕风城一脸疲惫。

他从未想过，认真一次会如此辛苦。

所有人都在听从他的命令，让他做抉择。

他身后的李公公见状，又摇着尾巴上前，卑躬屈膝，小心翼翼问他：

“圣上，可是累了？奴才去吩咐人，给您备热水洗浴如何？”

慕风城伸手把他挡到一边：“朕近日没这心思，小李子，与其替朕安排这些，不如去注意宫内大臣们上朝时的小动作？”

“……是。”李公公垂首，对他行了一礼便退回他的身后。

不曾想又在经过御花园时，碰巧遇见了皇太后。

皇太后一眼轻蔑，目光迎着走过来的慕风城，语气毫不客气：

“哀家怎么没见你多照顾瑶光一瞬？可是又苛待她了？”

“儿臣岂敢如此？许是母后没有看见罢了，耳听为虚啊，母·后。”慕风城一字一句，将最后唤她的那声称呼，咬的很重。

皇太后闻言，眼底一惊：“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慕风城不以为然，向皇太后行了一礼，留下一句“若母后无事，儿臣先行告退”，便带着自己身后的公公和侍卫，拂袖而去。

皇太后愤愤地瞪着他远去的身影，咬牙切齿：“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说完冷哼一声，也离开了。

她身旁护着她的那些侍女侍从，一声不吱，只是一味垂着头，跟在她的脚后走。

……

歧宁听闻随靖曹顾返回疆场的消息，便也马不停蹄又跑去了慕风城的清明殿。

秋日就算是有太阳，微风吹拂而过，也还是稍冷。

小慕想都没想，拿上大氅，跟上了歧宁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