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轻易地相信一个人,因为世上最捉摸不透的就是人心,也不要轻易地憧憬一座城,可能它远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有秩序。
……
一上午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虽然时间不长,但对于整日奔劳的众人来说却也弥足珍贵。
话说乱民区这边,进入了中央广场还差点把好友弄丢的克米尔,搀扶着哑幼回到了约什克客栈,可怜他不仅集市没玩到,还要被尤弥尔奚落一顿。
当哑幼意识迷糊地睁开眼已是天黑,躺在床上愣了半会转过身去,恰好看到坐在一旁撑着脑袋,半阖双目的尤弥尔。
“尤弥……”哑幼刚开口,便发觉嗓子沙哑无比以致格外难受。
原本只是小憩片刻的尤弥尔听到声响,睁开眼,看到了正皱着眉头的白发少年。
“你醒了啊,我去叫克米尔过来,还有安吉丽特,她给你煮了醒酒汤。”
说着,尤弥尔抬腿走出了房间,没过多久,克米尔的声音近乎响彻整个二楼。
“哑幼!”
“太好了!你可终于醒了!”
克米尔一边喊着一边冲进房间,加速起跳,猛地扑在了刚坐起身的哑幼的身上。
“哑幼~你怎么突然一声不吭的就玩消失啊!知不知道人家真的超担心的!还有哦,那时候人家差一点就以为你被那个男人送去见耶稣了呢!真是的,身上一股子酒味,去喝酒都不告诉人家,还要背着人家偷偷摸摸地去。”
克米尔揪着哑幼的衣领,一番说辞可谓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如果忽略其中戏谑的语气,倒也不失其真情实意。
在克米尔不断抱怨时,尤弥尔与安吉丽特走了进来,尤弥尔带了一副眼镜,安吉丽特则是端着一只碗。
克米尔看见安吉丽特,安分地停止了动作,象征性拍了拍被自己弄得凌乱的哑幼的衣服,随后让出一条道来,以便安吉丽特能走近。
安吉丽特的脸上总是挂着慈爱的微笑,虽然她的年轻让大家对她身上的气质总有种生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但是她的可靠又如此令人安心,她也从不因为自己是一位盲女,而扯着可怜与无助的说辞。
“把这个喝了吧,一会能好受点。”
“嗯,谢谢。”
她的语气真挚又诚恳,好像圣母玛利亚在念祷告词一样虔诚,没有一位有心的人会狠着心拒绝她,拒绝那片纯白的善意。
看着哑幼将醒酒汤喝下去,安吉丽特接过那只碗,说道:“如果之后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让克米尔去楼下找服务生要点全麦面包或者果汁,当然灌水也可以。”
“好。”
等到安吉丽特离开了房间,克米尔又重新坐回了哑幼的床沿,尤弥尔则是背靠着与二人相对的那面墙壁。
“安吉的眼睛……可恶呃……”克米尔有点郁闷。
“都过去那么久了,况且,她的耳朵可比我们灵光多了。”尤弥尔漆黑的双瞳淡淡地睨了克米尔一眼。
“是是是,我知道,但我就是觉得这对她而言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开始说这些?”
“有感而发不行么?”
尤弥尔看着克米尔没回话,后者自顾自的补充道:
“安吉是一个很好很温柔的女孩子啊。”
随着克米尔话音的落幕,空气陷入一阵沉寂,兄弟两人没再开口,一个垂眸靠着墙,一个注视着门口,哑幼因为嗓子沙哑难耐也没出声,安静地躺着,闭目养神,耳朵却也时刻倾听着二人的动向。
“你们在乱民区究竟发生了什么?”
尤弥尔突然开口,这句话是对克米尔说的,但他的目光看向的是躺着的哑幼。
“哈?我不是说过了嘛,就是不小心弄丢了哑幼,结果他喝醉了被一个西装男给抱了过来。”
“是这样吗?”尤弥尔微笑着,推了下鼻梁上的银白无框眼镜。
“哈?我都说两遍了,再怎么重复,怎么唠叨,不也就这么回事了嘛!”克米尔露出了郁闷的表情,语气中也透着一股不耐烦。
哑幼闭着眼睛,不出声,不作态,是默认克米尔的话,还是仅仅难以出声,尚无所知。
“不提这个了,先说说上午的事,你们中午回来的可能不大清楚,早上利威特让米迦勒去探了探交界的情况,结果很不妙,那些卫兵根本不听任何解释,还说我们的信封是伪造的,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出去。”
“现在各个通向伦敦中心或外围的要道都被看得紧的很,连出东区都做不到更别说前往皇家剧院了。”
尤弥尔向哑幼还有克米尔简单解释了一下近况,虽然不大乐观,但尤弥尔始终是一副微笑的神色,看不出一丝担忧。
“哈?这也太可恶了吧,是吧!伦敦的卫兵竟然连他们女皇的亲封都不认识,真是头大……啊呀,可是从另一方面讲,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多放一会假了嘛!”
克米尔挠了挠头,乌黑微卷的短发被他扒拉得更是凌乱,漆黑的眸子霎时间亮了,他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倒是显出几分纯真可爱。
“你想多了,他不会让我们闲着,更遑论白吃白喝白住那么多天,如果无法表演,估计会让我们寻个短工,自给自足。”
尤弥尔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克米尔想要当腌制沙丁鱼的想法,而后者则又开始了凄厉的哀嚎。
“不!绝对不能再被讨厌鬼榨成干了!尤弥尔!哑幼!我们反抗吧!就像扎雷克【注①】那样,为了农民所受的压迫,为了未来的幸福,对,我们该像他一样反抗讨厌鬼。”
克米尔的一番说辞抑扬顿挫,格外的有力量,而回应他的则是尤弥尔与哑幼两人的沉默。
“什么嘛~怎么能这样,我真的很认真的哦!不是在开玩笑的哦!……喂,尤弥尔!可恶呃,弟弟竟然可以嗤笑哥哥了,真是世事无常,人心难料嚯!”
“你别……”
“啊——!!!”
一声分外响亮的带着恐惧的尖叫打断了尤弥尔的话,同样的,唤醒了整个约仕克客栈。
克米尔和尤弥尔同时收起了之前谈笑的神色,目光微凝。
克米尔看向哑幼,轻声问道:“去吗?”
哑幼点了点头,随后,三人一齐出了房间。
过道上,房间里的人相继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地望着,试图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有些带着强烈好奇心且胆子大的,已经踏出房间门,手里拎着盏油灯,循着声源就去了。
现今是入夜不久,大概八九刻钟的样子,夏季的太阳虽落得晚,却也在七近八刻种时,余光消磨殆尽,明亮的月光透过装有玻璃窗的过道,铺洒在木地板上,宁静安详,而没有月光的深处,昏黄暖洋的光晕在墙壁上氤氲出一个个小光圈,烛光的亮度不大,但胜在数量较多,住客行走时拎盏煤油灯也还凑合。
约仕克的大部分住客都选择出来看个热闹,循着声迹或跟着众人,客栈负一楼的酒吧楼梯前很快就堵满了人。
脚程较快的哑幼、尤弥尔、克米尔三人已经率先进入了酒吧,同时,与他们近乎是同时来的还有米迦勒和利威特、一个看上去很邋遢的男人,嘴里叼着根烟、一个穿着正式却很可爱,手里抱着一台相机的小男孩、一个看起来身份不凡,穿着骑装,红色大波浪卷,带着浓妆的美妇人。
原本还较为宽敞的酒吧,顿时显得拥挤了不少。
章节注释:
注①:扎克雷起义,是法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之一。这场起义的背景是百年战争的爆发,长期的战争导致百姓生活困苦,贵族对农民的税负加重。特别是在1356年的普瓦提埃会战中,法国国王约翰二世被俘,王子查理为了筹集赎金而增加农民的捐税,这激化了农民的不满情绪。扎克雷起义虽然最终被镇压,但它标志着农民阶级在政治斗争中开始显现其力量。
补充提醒:
1.米迦勒这个名字取自《圣经》中提到的天使米迦勒,神所指定的伊甸园守护者,也是唯一提到的具有天使长头衔的灵体。
2.安吉丽特是一位盲女,虽然看不见,但耳力极好,对一般的生活行动无甚影响。
3.杰夫斯特.利威尔是利威特的养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4.马戏团如今的成员除团长杰夫斯特.利威尔外,有:利威特(成年)、米迦勒(成年)、安吉丽特(成年)、哑幼(未成年)、尤弥尔(未成年)、克米尔(未成年)。
5.尤弥尔和克米尔是亲兄弟,克米尔是尤弥尔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