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突然泄气。
他端起桌面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又偷摸瞅了眼不惊。
风轻轻扬起她额间的碎发,整个人平静而惬意。
但代入不惊的角度,又觉得无比凄凉。
不知为何,即便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他有会和不惊相处得很好的直觉。
他自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待了那么些年,要不是心态好,早崩溃了。
而不惊却是经历了更久。
“那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据说是天道取的。”
“还真有天道?”
“你信,则有。”
不惊话锋一转,“咱们也算交心窝了吧?算朋友了吗?”
“那我考虑考虑。”范闲也摘了颗葡萄吃起来。
不惊轻笑一声:“哟,那你考虑,我回去睡觉了。”
她刚往后走两步,身后的范闲突然喊她:“等等。”
不惊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他。
范闲站起身,面对她时,面上已经没了刚刚闲谈时的松弛,反而认真道:“你为何杀林珙?”
不惊咂摸了下嘴唇,怎么都这么好奇这个问题。
范闲见她不答,又说:“此事虽然已经结案,但又因此,又牵扯了更多。”
滕梓荆的死,到林珙的死,又到挑起战争,这好像一个局,环环相扣。
但这其中已然牵扯到了许多无辜的人。
“如果你是我,你觉得,林珙该杀吗?”范闲又换了个问法。
不惊看了眼他身后飘在凉亭顶上的滕梓荆。
滕梓荆也在低头看着范闲的满眼愁绪。
“啊……”不惊沉吟片刻。
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好几个画面。
她曾经的手下们惨死的画面。
她杀上九重报仇,杀了前任老天君,又被关起来的画面。
她跪在刑台,接受天惩的画面。
范闲背脊僵住,他猛地睁大眼睛,他感觉到了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紧接着他就听到不惊那淡漠的声音:“该,哪怕万劫不复,哪怕颠覆世界,哪怕只剩你自己,只要你想,那就该。”
范闲怔怔地杵在原地,两手捏紧了拳头。
不惊又往回走,手中的蒲扇轻轻点着他胸口:
“你的纠结,源自于你现代思想,和封建思想的偏差。要想在这个社会混,良心可以有,但更要时常把其中一点良心切换成野心。”
范闲心口大震。
不惊抬头,撞进范闲那颤动的瞳孔,抬手将蒲扇拍了拍他肩膀,安抚性地温然一笑:
“入世即有因,结果如何随心定,也是必然,你无需自责,你只需,勇往无前。”
不惊说完就径直转身回屋,头也不回,潇洒地迈着松快的步伐。
她觉得她又装到了。
有趣。
忽悠凡间的小朋友可太好玩了。
但她没发现,范闲并没错过她转身时,那嘚瑟的一笑。
范闲无奈摇头,也看出来了,这应该也是不惊口中的,“逗趣”。
但不惊的话,确确实实说到了他心里。
“我记下了。”范闲对着不惊的背影说。
不惊自以为很帅地摆摆手,进屋后就关上门,还留了一句:“外面的坛子,劳烦小范大人帮忙收拾一下,谢谢。”
范闲看了眼这满地凌乱的酒坛子。
又不由心里震惊,她喝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