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

天内理子低下头，刘海遮住脸颊，看不清神情，缓缓讲述自己的心理路程:

  “从出生以来，大家都说我是特别的，跟别人不一样，对我来说这种特别反而稀松平常，尽可能避开危险，为了这一天而活到现在。我已经不记得爸妈过世时的情景，也不会觉得悲伤或者寂寞。所以我本来以为……就算同化，跟大家分开也不要紧。不管有多么难受，总有一天，悲伤或寂寞也会逐渐被冲淡。”

  “但是……但是……”天内理子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泪水夺目而出，抹起了眼泪，“我果然……还是想跟大家相处久一点……想跟大家……去更多地方……看各式各样的景色……再待久一点。”

  天内理子的话也是五条娜娜深埋在心里的话，悲伤的情绪带动五条娜娜也哭了起来，明明现在不是她被献祭，小小的人已经哭成了泪人。 

  这一大一小都哭了起来，夏油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着两人应该深有体会，只好将五条娜娜举到天内理子面前，“娜娜和你一样哦。”

露出哭花的小脸，天内理子颤抖着双手接过五条娜娜，抽泣着道:“你……你也一样吗。”

  是她们想生来就成为祭品吗？

  从小到大，自己告诉自己，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只需要牺牲一个人就可以了，只需要牺牲一个人就能换来和平。

  可是……可是她们也想活下去啊。

  她们都有在意的人，还没有真正享受过这个世界就要离开。

  本该有光明的未来才对啊。

  “我们回去吧，理子。”夏油杰伸出手，嗓音柔和，脸上带着鼓舞。

  枪声响起，天内理子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发巾飘落在地上，沾满了鲜血，倒下时脸上还带着对美好未来的期许。

  夏油杰笑容凝固住，猛的睁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他眼中迸发着恐怖的寒芒看向来人，将五条娜娜护在身后。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什么为什么，哦是那个意思吧。”伏黑甚尔手中的枪在冒着硝烟，挑衅道:“五条悟已经死在我手上了。”

  跑，不断向前跑，拼了命的跑，就算肺部被灌进了风像要炸开一样也要跑，心脏已经过载，仿佛随时都能跳出来。

  五条娜娜跌倒在地，艰难的喘息着，喉咙干涩，

  “走”，夏油杰用力嘶吼着让她走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 

  可恶，我太弱了，太弱了，连参加战斗的资格都没有。

  要去找悟，要去找硝子姐姐，要去找夜蛾老师。

  悟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反复的告诉自己，她都还没死，悟怎么可能先死。

  可是这个念头在五条娜娜看到倒在血泊中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时，瞬间破灭。

  雪白的头发染上了鲜血，头颅被利器贯穿，从喉咙至腹部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开膛破肚。

五条娜娜缓缓跌落在地上，手在快碰到他时停下，甚至都不敢触碰一下五条悟，哽咽中带着颤抖:“悟，你不是说你是最强的吗？我都还没死呢，你起来看看我啊。”

  悟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

  与其怀着恐惧活到那一天的到来，还不如和悟死了算了。

  伸出手缓缓对准心脏，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五条娜娜没发现那双苍天之瞳缓缓睁开，直到听到熟悉的叫喊声:

  “娜娜”

  泪眼婆娑的五条娜娜闻声望去，瞬间破涕为笑，她散去掌心的魔法，想要搀扶起五条悟却被制止。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变得十分亢奋，黑色的制服浸满了鲜血，冰蓝色的瞳孔染上了杀机，脸上尽是极致疯狂肆虐的笑容，“我现在感觉好极了。”

  看样子，五条悟是在生死一瞬间领悟了反转术式。

  咒力是负面能量，能强化肉体，却无法使肉体再生。所以让两个负面能量相乘，产生正面能量，这就是反转术式，治疗的术式。

  战斗的场面五条娜娜依旧没能看到，只知道结局是以伏黑甚尔的死为结束，因为她被五条悟打发去了医务室。

  五条悟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强。

  夏油杰也被送去了医务室，被同期家入硝子治好了。

  伤好后的夏油杰连滚带爬跑去向夜蛾老师询问，五条娜娜出于担心而跟上，夜蛾正道沉默许久，才给出了一个地址。

  太阳落下了山。

  和上次逃命不同，这次是夏油杰拉着五条娜娜在拼了命的奔跑。

  面前是一扇门，他双手抓上把手的那一刻犹豫了，可还是推开了门。

  迎接夏油杰和五条娜娜的是众人热烈的掌声，他瞪大了眼睛，五条娜娜攥紧了夏油杰的衣角。

  人群脸上皆是带着欣慰的笑容，丝毫不见一丝悲伤。

  许是知晓来人关心的是什么，人群缓缓让开，一身血污的五条悟抱着天内理子的尸体缓缓走来。

  星浆体的死去，众人的欢呼。

  这一幕被年幼的五条娜娜收入眼底，久久难以忘怀。

  五条悟发间的鲜血已经干涸，额前的刘海挡住眼睛，看不清神色，“你们来得真慢，杰，娜娜。”

  他走到夏油杰面前，缓缓抬起头，左边脸颊长长的血迹惊到了夏油杰。

  天内理子的手臂忽然垂下，直直对着五条娜娜。

  真是难以想象，不久前天内理子还用这双温热的手抱住五条娜娜，转眼间就冰冷入骨。

  在对五条悟说着自己没事的夏油杰原本还想说什么，在看到这只手垂下，什么话都扼杀在喉咙中。

  没有人会关心死去的祭品，他们只会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杰……”五条悟忽然开口，用平淡的语气说着什么了不得的话，“要杀了这群人吗？现在的我大概不会有任何感觉。”

拒绝了五条悟的提议，夏油杰眼眸低垂，可是掌心也在对着那群人，最终只是握成了拳头，还是没能动手。

他依旧坚持着自己保护弱者的理论，只是，已经摇摇欲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