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日的谈话以我拿着扫帚追着沈清许打了三里路告终。

第二日我拿着脂粉盒推开他的门，啪的一下将盒子摔在他面前，又将话里那欺男霸女时该有的神韵演得淋漓尽致：“今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那会儿还未起身，懒惰地倚在床头，手里拿了一本书，连瞧都未瞧我一眼，伸手捂住我的嘴：“嘘，剧情正看到高潮，你乖一点，别打断我。”

要在平日我铁定要讲他的书撕了，再对他做半个时辰的思想品德教育。可现在他的手捂着我的脸，我鼻间试是还能闻到淡淡茶香，那香气充盈了我所有感观，不知不觉脑袋便一片空白了。

后来他放下书，指了指那脂粉盒：“我这脸已经足够完美了，用不上那个。”

我真是很久没见过把牛皮吹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人了……

后来无论我如何威逼利诱，沈清许也不肯涂抹上妆，无奈下我只好说他不用抹胭脂可以，但女装必须穿。

我准备的是套大红色裙衫，雪肤墨发红衣，加上他如画的眉眼，看得我都有些心动。

于是隔天我就带这位惊世骇俗的非天然美人一直在城东的黑竹林里晃悠，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四周就刮起一阵阴风，耳边响起了空洞又浑浊的声音：“美人迷路了吗？”

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团黑雾，接着雾气慢慢散去，我们看清了那恶鬼的身影，这恶鬼果真如传闻中一样，丑得……惊天动地……

他看着沈清许，搓搓手：“美人，你怎能长得如此倾国倾城啊？”

沈清许那厮闻言居然应承：“没办法，爹娘基因好，我想丑得你那么浑然天成也不行。”

恶鬼闻言哈哈大笑：“那不如你跟我回去生娃吧，女娃如你一般清秀可人，男娃如我一般伟岸健壮。”

“不行，即便我天生丽质，也不足弥补你骨子里的丑。”他说完还神补刀，“我很久没见过丑得如此浑然天成的人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默默叹了一声，心道人家再丑也是有尊严的，这么打击人不太好吧。

果然，那恶鬼闻言大怒，本就狰狞可怖的脸此刻更加骇人：“你什么意思？！”

沈清许眯了眯眼，嘴边尽是冷笑：“什么意思？收了你的意思！”

他说完腾空一跃，火红的群衫四分五裂，露出他平日里惯穿的月白长袍。他的身影领灵敏而矫健，拿着那把折扇当空挥舞，扇起扇落间，尽是运筹帷幄绝代风华。

我在一旁边嗑瓜子边观战，我一向爱看话本，所以这种时刻怎们能错过呢？于是我拿出早备好的瓜子，蹲在远处专心致志地观战。

看得太入神，导致后来我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个女子都浑然不觉，那女子抓了把我手里的瓜子，边磕边问：“这干嘛呢？”

“哦，大概剧情就是那白衣男子要收了那丑鬼。”

女子点点头，也没在出声。

后来眼瞧着沈清许越来越占上风，我估摸了下也要手工了，想那恶鬼也快挺不住了，便起身拍拍屁股，将剩下的瓜子都给了那女子。

“我们快走了，你也快回家吧，你没事也别瞎晃荡了，这里妖鬼众多，赶紧回家吧。”

女子摇摇头：“我住在这里。”

这话让我生了警惕，我狐疑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呀，那丑鬼的老婆。”

接着，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她便拿了快发光的黑布，猛地罩到了我头上。

短短一个时辰里，我和沈清许就体会到了人生如戏这四个字的真谛。

原本已要将那恶鬼拿下的沈清许，却因为我被挟持被迫放人。后来我们两个被关进一件煞气极重的屋子，四周鬼影横生，阴冷至极。

我坐在角落里搓着肩膀取暖，还不忘对他表达感激：“谢谢啊，刚才没扔下我。”

他笑吟吟地道：“不谢，我只是怕扔下你没人给我发工钱。”

我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便扭头继续搓肩膀，不再理他。

他握了握我的手，问：“你很冷？”

“废话！这里阴气这么重，你不冷啊？！”

沈清许没再说话，而是扬手一挥，指间金光乍现，四周顿时明亮如昼，也不再那么阴冷。

我啧啧感叹：“你是怎么做到长得帅、身材好、法力还高的？教我一两招呗？”

沈清许浅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法术学多了烧脑，你智力本就不高，我怕再一个急火攻心就全烧没了。”

“……”

他不着痕迹地朝我靠了靠，温润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不过为什么你一个普通人会活千年？且容貌还未变过？”

这问题他不是头一个问，估摸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于是我坦然答道：“我身上有聚命针，就是铭山的镇山之宝，用在人身上有续命驻颜的作用。”

沈清许扬扬眉毛：“那铭山的宝贝为何在你身上？”

“如果我说，我与铭山山主有极复杂的感情纠葛，你信吗？”

“孟凡？”

我陡然一惊，抬头瞧向他：“你怎么知道？”

他的眸色忽然变得复杂，声音也低沉暗涩，看我半晌后垂眼道：“你将我错认成他时，眼底尽是深情。”

“深情”二字让我一阵作呕，我自嘲地笑了笑：“深情？那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了，现在我对他之后恨……不对，就连恨在这千年里也被磨没了，如今我只想快些集满善灵，救活他，然后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