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心之月 第五章 窥伺

好景不长。

靖安三十八年春，靖安帝缠绵病榻，太子之位空悬，皇子夺嫡各显神通，各势力暗流涌动。

同年秋天，外族肆虐，大景三百年来的繁华平静终被打破，有传言内贼通敌，致邬兰、罗宛、漠海三国合力直捣宣京，各地世家、诸侯纷纷前往助阵抗敌。

战事旷日持久，数处城池被夺，久攻不下，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人心惶惶。铁骑踏处，血流遍野。

南国公花巍之以一当百，死战不退，与其妻湄水将军薛湄同战身亡，花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一月后，苍阳王家忽起大火，府中上下无一生还，一个世家大族就此沉没。纵火者尚不知何人，朝中言论多偏向天灾，最终以一场意外匆忙结案。后鲜有人提起。

最终，四皇子宣行彻在熙王宣云霆与众世家的辅佐下，击退外敌。

史称——靖安之乱。

自战事开始，朝中皇子均上阵御敌，唯九皇子宣行之侍奉靖安帝左右。至四皇子宣行彻奉诏回京，清退左右，靖安帝崩。

冬，四皇子登基，改国号为承永。

靖安之乱中宸王夫妇战死，独留幼子，袭其王位，皇帝指派庄宁侯夫妇抚养。

承永元年，新帝封赏立下战功的皇族世家，熙王、南塘花家为首功。除却身在海岘，未参加战事的沐安郡王宣行琮，余下有功之人，各个封赏。九皇子宣行之被封为渊亲王。

承永帝加季家家主季尧安为太傅，为太子公主师，名动宣京。

承永二年

靖安之难方过数月，宣京城内满目疮痍，百废待兴，一时朝堂民间涌现出大批可造之材。

一日，渊亲王宣行之如常外出指挥搭棚救济灾民，却遇见了身着便衣，未带仆从的季太傅收一孤女入清崖书院。

宣行之上前与季太傅短暂攀谈。

……

“王爷观今之大景，有何感受？”

“今之大景，需要更多有识之士。”

“那王爷认为这有识之士，又当从何而出呢？”

……

授人以鱼，终不如授人以渔。一粥一饭尚能救一人危急，而大景积弊，沉疴之重岂是一箪食可解？

或许，该注入一批新鲜血液了……

渊亲王入宫见承永帝自请入明雍书院教书，承永帝批准，委任院长一职。经由渊亲王治理，自靖安时便已名存实亡的明雍书院渐回生机。

——

花家入京谢恩，长子花忱袭南国公之爵继任家主，次女获封郡主，封号“云中”。承永帝体恤二人年纪尚小，远来舟车劳顿，允其暂留宣京。

宣京历来是繁华所在，虽然自靖安一难遭到不小的破坏，如今也渐渐恢复生机，依稀能看出往日盛景。

花忱此时正带着四岁的小妹逛街。

“哥哥，快看啊，那边有人在喷火球！”

看着洋溢着笑容的小妹，花忱连日来沉重的面容也终于有所缓和。从前花忱给她讲各个府城的故事时，她就对宣京的繁华表现出向往，如今亲眼见到，也算能开心一阵了。

那时花忱答应她，等她长大就带她游遍大景，只是年少的话，再也当不得真了……自元南国公夫妇死后，花忱就鲜少笑过了。

宣京虽好，但这里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盯着花家，爹娘已经走了，他不想再让小妹出事。

花忱眸光忽然一凛。

又是这种被监视的感觉。

小妹已经跑远了，花忱借机甩掉宫人，闪到了尾随者身后，手中一翻，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抵住了那人的腰。

“别动。”

那人僵硬道：“小、小公子，冷静。我也只是收钱办事。”

“收谁的钱？办谁的事？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随着花忱话音落下，那人感觉自己腰间的刀刃更近了一步，仿佛就快要刺穿他的衣服扎进身体里。

他连忙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这钱也是几经辗转到我手里，原东家真不知道是谁。我没有恶意，他要求的事也不过是让我跟着小公子你，看看你都去过哪里，干了什么事，尤其是……有没有去过熙王府……”

熙王府……

花忱收了匕首，那人赶紧逃走了。

花忱又想起了这些天来宫人连日的试探。

“南国公之后可有什么打算？可要去熙王府看看？”

“奴婢听说，花家和熙王府关系亲近，想必老国公也曾在家书中提到过熙王爷吧？”

不管是干什么来的，话里话外都会变着法儿的和花忱提起元南国公和熙王。花忱从未正面回答过他们。

想起那些不怀好意的试探，花忱好不容易明朗的心情又变得烦躁起来。

花家和熙王府的情谊人尽皆知，为何又要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确认？这里面定然有其他关联。

花忱冷笑一声，也对，天子脚下，能明目张胆的往南国公，和皇帝亲封的云中郡主身边安插眼线的还能有谁呢？

除了天子本人，还能有谁呢？

“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是人太多找不到我们了吗？”花炀从人潮中挤出来，抓住花忱的手，仰头扬起大大的笑容。

“牵着手就不会走散了。”

花忱愣住，随后微笑，他的小妹永远都是这么可爱，但愿她能一生平安喜乐，而他，也要一辈子守住她的天真才好。

将近夜晚，花忱才回到宫中。

刚一进门，花忱便发现了桌上放着的东西——

一封请柬。

花忱挑眉，什么请柬，竟然发到了他这里。展开一看，竟是熙王府的请柬。再三看过，花忱确认这的确为熙王亲笔所写。

旁边的宫人适时道：“熙王爷大办宴席，广邀名士，宣京各处都发去了请柬，熙王爷得知南国公尚在宣京，特地也送了一副。”

“可是有喜事？”

“不算喜事，只是熙王爷说难得回一趟宣京，想要跟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都叙叙旧。本来请柬还发给了渊亲王，但渊亲王以书院事务繁忙为由婉拒了。”

连渊亲王都发了请柬……

不过这个时候……怎么突然……

花忱点点头，将请柬收好，对宫人道：“知道了，回禀圣上，三日后我会带着郡主赴宴。”

呵，试探？

花忱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