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隔开了两个世界。
吱呀——
门内，漆青灵几乎是扑过去，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李莲花并未走远。他背对着她，正微微仰着头，望着院中被细雨模糊的微弱月光。
漆青灵师兄！
漆青灵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李莲花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映入他眼帘的，是师妹那张绝美的小脸。方才的凶狠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惶急和小心翼翼。眼圈微微发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湿润，鼻尖也红红的。
她微微咬着下唇，像个做错了事、害怕被责罚的孩子，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哪里还有半点“把人挂树上”的煞星模样？
漆青灵师兄，我错了……
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软软的，像只收起爪子、蹭着主人裤脚认错的小猫。
漆青灵我保证……下次我再干这种事……肯定……肯定提前告诉你……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下李莲花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心更慌了，连忙补充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漆青灵你别生气……生气对你身体不好……
她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充满了恳求和不安。
漆青灵真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李莲花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从一只炸毛亮爪的凶悍小兽，瞬间变回这个乖乖软软、会扯着他袖子认错的小师妹。
这变脸的速度，这拿捏他软肋的精准……让他心头那股沉重的无力感，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一圈圈更复杂难言的涟漪。
他看着她那双盛满了担忧和小心翼翼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那微微发红的鼻尖。
果然，他狠不下心，他舍不得。
最终，他只是向前走了一步，抬起右手，带着一种属于兄长的温柔，轻轻拂过她柔软的发顶，指尖停留在她微凉的脸颊旁，替她拂开一缕被泪水沾湿、贴在颊边的碎发。
李莲花暖暖，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的声音异常柔和，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怜惜。
李莲花我只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词语，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担忧。
李莲花……害怕。
李莲花害怕你被仇恨蒙住了眼睛。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微红的眼角，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李莲花害怕你只看得见那些肮脏的过往，而忘了去看……这世间还有清风明月，还有鸟语花香。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落入漆青灵的耳中，如同暖流，缓缓注入她惶惑的心湖。
李莲花师兄希望你……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认真，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祈愿。
李莲花……永远快乐幸福。
李莲花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背负那么多……沉重的东西。
李莲花那些恨，那些怨。
他轻轻摇头，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苍凉。
李莲花不该由你来背。放下它们，暖暖。不是为了原谅谁，而是……为了你自己。
李莲花为了你能真正地……开心起来。
漆青灵怔怔地听着。 师兄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低沉柔和的话语，像温热的泉水，一点点冲刷着她心头的戾气和委屈。
她猛地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又要掉眼泪的狼狈样子。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汹涌的泪意憋回去，然后，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点了点头。
漆青灵嗯。
一个带着浓浓鼻音的、软软的回应。 她没有说“我放下”，也没有再保证什么。
只是这一个“嗯”字，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是理解，是承诺，也是一种无声的依赖。
李莲花看着她低垂的发顶，那颗被沉重过往和复杂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心，在这一刻，竟奇异地颤抖起来，带着之前未曾察觉的悸动，砰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是那样鲜活，富有生机！
他轻轻收回了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李莲花好了，去睡吧。
李莲花明日……还要去闯龙潭虎穴呢。
漆青灵师兄你也早点休息。
李莲花好。
李莲花应了一声。 漆青灵这才转身，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李莲花依旧站在原地，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拂过她发顶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软的触感。
他长长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刚才那莫名的悸动全数压下去。
快乐幸福……多么奢侈的愿望。他自己早已不敢奢望。
但若能为她守住这一方净土，让她眼中永远盛着光，而不是被仇恨的阴霾笼罩…… 那么，这趟人间，似乎……也不算白来。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脊背却似乎挺直了些许。窗外的雨声，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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