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一脸委屈地冲了进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小狗,控诉声还在小院里回荡着余音。
而漆青灵根本没理会他,她只是盯着那个依旧死死闭着嘴,不肯承认的身影。
漆青灵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长又沉,仿佛要将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委屈、后怕和十年积压的怨气都强行压下去。
她开口了,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
漆青灵哼!
她冷哼一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漆青灵少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装腔作势!
她继续向前逼近,凑到李莲花的耳边,气势迫人,斩钉截铁地轻语。
漆青灵李相夷。
她清晰无比地叫出这个名字,无视他骤然紧缩的瞳孔和瞬间更加灰败的脸色。
漆青灵你就算化成灰,烧成烟,飘到天涯海角——
漆青灵我也认得!
李莲花被她这毫不留情的宣告逼得身体晃了晃,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颓然地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目光。
漆青灵看着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死扛到底的样子,又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制着扑上去揪他衣领的冲动。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几垄青翠的青菜,最后落在那栋虽然破旧但显然被主人精心维护着的、挂着“莲花楼医馆”歪歪扭扭木牌的二层小木楼。
她抱着手臂,下巴微微扬起,用一种近乎宣布主权的、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漆青灵行!
漆青灵改了名字就改了名字吧!
漆青灵李莲花是吧?挺好。
她抬手指向那栋小楼,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
漆青灵我看你这莲花楼不错。
漆青灵以后,我就住这儿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李莲花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除了伪装和疲惫之外的表情——愕然,甚至有点懵。
漆青灵根本不给他消化和反对的机会。她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门口还处于石化状态、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方多病。
漆青灵你也别想像甩开这个傻子一样甩掉我。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清晰的警告。
漆青灵我可不是他。
话音落下,小院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方多病‘……???傻……傻子?说我?这小姑娘谁啊?人长这么好看,说话这么难听呢?怎么上来就人身攻击,她和李莲花什么关系?这就要住他家?奇奇怪怪……‘
李莲花……
他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倔强、气势汹汹、直接宣布占领他“寒舍”的小祖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十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心如止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此刻,面对漆青灵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派,他那点可怜的、属于“李莲花”的淡定从容,被砸得粉碎。
他看着她,一股深沉的、混合着疲惫、无奈、还有一丝……隐秘的酸楚,猛地涌上心头。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转过身,不再看漆青灵,也不再看懵圈的方多病,弯腰,动作有些僵硬地,去捡地上的竹筒水瓢。背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瘦,也格外……孤寂。
无声,即是默许。
漆青灵看着他沉默捡水瓢的背影,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她也不再多言,抱着手臂,目光惬意地再次投向那栋“不错”的莲花楼,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把哪间屋子收拾出来,以及……该怎么给这个不省心的师兄好好“调理”一下他那身碧茶之毒和死鸭子嘴硬的毛病了。
漆青灵看向一脸懵的方多病。
漆青灵这位少侠,你是李莲花的朋友?
方多病也从思索中回过神来。
方多病不知这位姑娘是?
漆青灵我叫漆青灵,这位李神医的师妹。
听见这话,方多病像炸毛的猫一样,瞳孔瞪圆。
方多病你叫漆青灵,你是李相夷的师妹?小师叔?你是李莲花的师妹?那李莲花就是李相夷?!不可能!不可能吧?!
漆青灵看了一眼旁边脸更白了的李莲花,想着师兄应该不想让人知道他是李相夷,眼珠一转。
漆青灵他是我师兄,但他也不是李相夷。他是我在医仙谷的同门师兄,也算是我师兄吧。
方多病我就说嘛,李莲花怎么可能是李相夷。小师叔,我叫方多病,是李相夷的徒弟。
长舒了一口气的方多病却猛然察觉不对。
方多病不对啊,你刚才不是说他改名字了吗?
漆青灵眼也不眨地继续编瞎话。
漆青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啊,以前他叫李莲藕,但是他总说这听着就像在叫一盘菜。可能觉得和他神医的身份不配,出了谷还改名字了。
方多病听的连连点头,满眼都是对小师叔的信任。
李莲花看着漆青灵像忽悠大傻子一样的忽悠方多病,而那傻小子还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一个笑的像只小狐狸,一个蠢得像只呆头鹅。只感到教育孩子的路途漫漫,前路无望……
眼见两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实在是没眼看,只得出声打断。
李莲花还是先吃饭吧,时间不早,都要正午了。
一阵风吹过,莲花楼内一片安静祥和,只余碗筷叮当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