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越来越急,像是要把整个海市都埋进纯白的寂静里。分岔路口的风尤其烈,卷着雪沫子往人骨头缝里钻。隋氢苡缩在墙角,怀里紧紧揣着那盒快冻硬的小火柴,手指已经冻得通红发僵,连划开一根的力气都快没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只记得离开那个所谓的“家”时,天还亮着,如今家家户户的窗都亮了暖黄的光,却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的。胃里空空的,冷意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心脏,她把下巴埋进单薄的衣襟里,看着雪花落在自己的膝盖上,很快融成一小片湿痕。
“妈妈,那个女孩子好奇怪,为什么这么冷了还不回家?”
清脆的童声穿透风雪,落在隋氢苡耳边。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路灯下站着一对母子,男孩穿着厚厚的棉袄,像个圆滚滚的团子,正仰着小脸问身边的女人。女人穿着米色的大衣,身姿温和,顺着男孩指的方向看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没有鄙夷,只有淡淡的心疼。
“去吧。”女人弯下腰,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背,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男孩攥着拳头,一步一滑地朝她走来,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轻响。他在她面前站定,低着头,似乎有些害羞,声音小小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隋氢苡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愣了愣,才小声回答:“隋氢苡。”
小男孩又问“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回家?隋氢苡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苦笑,眼底的光暗了下去,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是被上天遗弃的孩子,这里不是我的家。”
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儿,她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一睁眼就在这个大雪天的街头。
男孩听完,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向远处的母亲。女人站在原地,朝他点了点头。
于是男孩转过身,重新看向隋氢苡,这一次,他的眼神亮了起来,像落了星光。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心温热,还带着棉手套捂出的暖意:“我叫许宴,跟我走吧,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隋氢苡看着那只递到眼前的手,干净、温暖,和她冰冷僵硬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风雪还在呼啸,可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在心底轻轻碎裂的声音,像是冰封的河面裂开了一道缝,有微弱的暖意顺着缝隙钻了进来。
她犹豫了很久,指尖微微颤抖着,终于,试探着把自己冻得发僵的手,放进了许宴的掌心。
许宴的手一下子就把她的手全包住了,他用力握了握,像是在给她传递力量:“走啦,我妈妈做了热汤,喝一碗就不冷了。”
他牵着她,一步一步往路灯下走去。隋氢苡跟在他身后,踩着他踩过的脚印,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在风雪里微微晃动,却异常坚定。她偷偷抬头,看见许宴的母亲正站在那里等他们,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像雪夜里一盏不会熄灭的灯。
怀里的火柴盒硌着胸口,可掌心传来的温度,却一点点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意。隋氢苡想,或许,被遗弃的孩子,也能有一个地方,叫做“家”。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