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细描眉眼,勾勒出女子恬静安宁的面容,盛开的花绽放于纸角,更添几分颜色
“多谢先生”,女子声音轻柔,让侍女取了银钱来.
画师起身往外走,他的一边手脚不太灵活,丹青却极具灵性,任谁见了不称道一句“好”
他虽身体有缺,但相貌清俊,在这皇城中,画与人都赏心悦目者属实不算多,且这位风先生不仅生得好,脾性更好,不少小富之家的女郎爱请他作画
“先生,我爹娘给我议亲了,是城西李家次子”,那小姐开口道
李家,与她家有许多生意上的往来,说是荣损一体都毫不为过
“恭喜”,他道
出了府门,小巷子里走出一绀衣男子,腰悬宝剑,自带一派风流气质
“走了,青玄”,裴若上前去揽他的肩,师青玄微微侧了侧肩,没躲开,那只手落在他肩上
师青玄突然道:“我的画,真的有那么好吗?”
他的画,怎么都比不上哥哥,不然,为什么他怎么画,都感觉画不像哥哥?
“水师兄教的已经足够好了”,又听裴茗半是感慨道:“以前我总搭着你哥的肩,你时常说我们勾肩搭肩,你那时候看我不顺眼,总爱拿扇子敲我手……”
他顿了顿,还是接着道:“青玄,你好像,越来越像水师兄了”
越来越像了吗?好像也是
师青玄都快忘了,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哥哥也同他曾经一般爱笑,可越长大,哥哥笑得越少,他从前还抱怨他总板着一张脸凶人,到如今才明白,这是成长的代价,如同雏鹰被母亲推下悬崖,在生死之间艰难前行,被折断羽翼后获得新生,代价是深入骨髓的剧痛
在光明下,每一张脸都灿烂无比,只有身处黑暗,才能看见面具后的现实
哥哥出事的那一天,他的那群"好友"化作鸟兽散,他一直看不惯的,哥哥的挚友却用力拽着他的手,把他往上拖
不得不承认,哥哥看人的眼光,确实比他准多了
师青玄曾一度自我放弃,要作个乞丐潦草结束这一生,却被裴茗从烂草梗中扒了出来
“师青玄!”
裴茗的神色是少有的严厉,他像拎小鸡似地提溜起师青玄,用力抖了两下,那些烂草梗纷纷而下
“你别管我”,师青玄挣扎着要下来
“你这是要你哥死都不瞑目?!”,他风流俊美的面容扭曲到狰狞,一双眸子仿佛火焰涌动
师青玄哑了声
裴茗不知从哪扯了根捆仙索,结结实实给他捆上,嘴也堵了,扛在肩上就走
治伤时,灵文也来了,安慰了他几句,见他还是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老裴说不动你,那捆仙索是我给他让他带上的,因为我觉得,水师兄不会想让他弟弟呆在那里”
他的命,是用六个人的命换来的,他亲哥哥,贺玄一家人
东窗事发之后,师青玄夜夜都想起贺玄那句:“我给过你机会的”
可是,他又怎么会不明白,那个所谓的"机会",无非就是让他像个傻子一样以为哥哥是死于"天劫"那个意外?
不过是他会不会目睹哥哥的死罢了,无论他怎么选,都是错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从前的不染纤尘,是踩在泥潭中,哥哥的肩上,往日的安宁,都基于旁人骨血
若没有白话真仙,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若他能阻止哥哥,哥哥如今还是风光无限,过了千百年,许是不会再因自己而伤痛了;若他能毫无负担的知晓这一切,黄泉路上,兄弟二人尚可相伴,可偏偏,他什么都不知道,无力阻拦,亦无力挽回,世间残忍,莫过于此
“风师大人年方二八”
他多想回到十六那年,哥哥的手还没有为他染上鲜血……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