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哥哥长于同一地,修于同一道,拜于同一师,自然也一同飞升！”
“最后…败于同一鬼……我…我却没有理由救他……”
许是亲极反疏,在他黏着哥哥的第两百个年头时,他们总因为女装、下凡之类的事情吵嘴,渐渐的,他便不怎么爱跟着哥哥了,也不像小时那般依赖哥哥了,现在想来,当时应是伤了哥哥的心吧……
再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不吵了,当然,是哥哥退让的多些,在他下凡时少有阻拦,只是多加叮嘱,而女装,也偶尔可行,甚至,有时会给他带些首饰或新款胭脂来,虽然是黑着一张脸的
但,他们终究是回不到幼时那般了……直到,哥哥死时……一起起，师青玄整个人都发着颤,一手撑着残破的墙,一手捂着嘴,却止不住细碎的哽咽,和泪水涌出.
明明,选第二个,哥哥就不会死了啊……
哥哥为什么要管他呢？师青玄想着,从他十岁遇到白话真仙被吓哭时,到哥哥初飞升却被病重的自己拖累时,再到哥哥为他族命时,最后,到哥哥死时……哥哥有无数次反悔的机会,无数次放弃他自保的机会,可哥哥,从未放弃过他,却,是舍了自己的命……
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哥哥初飞升半年,他病重,哥哥来给他喂药时,他看见了哥哥掩在袖中,被血浸透了的纱布……
“哥,你的手……”,师青玄嗓音沙哑
师无渡却打断道:“青玄,嗓子好些了吗？”
“哥！你受伤了！咳咳……”，师青玄提高了声音,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师无渡放下药,心疼地给他拍着背,师青玄却固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哥……”
师无渡不自然地垂下了手,道:“青玄,先把药喝了,凉了苦”
师青玄却不依,捉着哥哥袖子不肯松手,“哥你不是水师吗？怎么会伤成这样！”
“一时不察”,师无渡风轻云淡地道:“青玄乖,先把药喝了”
师青玄哽咽着接过了药碗,泪水落在棕黑的药汁里,更是苦涩,哥哥叹了一口气,给他喂了两个蜜饯,道:“小伤,过会儿便好了”
“骗人！”师青玄泪流满面,“血都没止住！伤药呢？”
“小伤,不碍事”,师无渡语气生硬,却不料,弟弟竟直接撩起了他的袖子,小臂外层扎了两层纱布,便还在往外渗着血,师青玄颤抖着手解开了染红的纱巾,“伤药给我”
师无渡沉默着从怀中摸出一只小青瓷瓶递给弟弟
师青玄接了,一言不发,将粉状的药洒在那仍在溢血的伤口,好在,药效不错,很快便止住了血,师青玄这才略松了一口气,换了块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好
师无渡收回手,师青玄靠在床头,偏着脸没去看他沉默半晌,师无渡道:“青玄……”
“哥”,师青玄恹恹地打断道:“你为什么要管我？”
这一句,仿佛滚油中落进的一滴水,师无渡气道:“我是你哥！我不管你谁管你？！没了十来年的爹娘吗？！
“可让我看你这样,我就好受？！”,师青玄猛地转过头来,眼底乌青,双眸漫上血丝,“你受伤,我噩梦,这么拖着有什么好的咳咳咳咳——”
“青玄！”，师无渡一惊,一把将弟弟扶住,拍着他的背,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会好的,会好的……”
他似是在安慰弟弟,又似是在喃喃自语着,师青玄靠在他怀里,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声音沙哑,“哥,我好难受……病得难受,看你这样我也难受,每天一闭眼,梦里就是那妖怪的诅咒声,哪儿也找不着你……”
“不会的”,师无渡道:“哥哥永远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
师无渡揽着弟弟因病削瘦的双肩,心如刀绞,“不说这些了,青玄,和哥哥说些开心的”
师青玄却摇了摇头,“哥,我说真的,你别管我了,放我去人间吧,你是我哥,不是爹娘,没必要为我作到这一步,你为我作的已经够多了,因为这个病,我好久都没出去过了,放我去人间吧,哥……你作你的逍遥神仙去,我在人间逛我的,我……我也好久没见着爹娘了…都…不太记得了……也许…便是爹娘想我了……”
“说什么胡话！”,师无渡鼻子发酸,“你是我带大的！从小就跟着我,想什么爹娘！师青玄我告诉你,你要敢跑,明日我就从这跳下去！我也不作这什么神仙了！”
师青玄沉默不语,泪却是止不住地流,师无渡替他扰了拭泪水,“我们是亲兄弟啊……生生世世,都会是兄弟”
“青玄,再等一等,一定会好起来的！”
夜幕中远去的白影是那般令人心安，师青玄注视着,在心底默道:“哥,下辈子,我还要当你弟弟……”
“骗人…你明明就…离开我了……”,师青玄泣不成声,也许,就是那个风雨交加的夜,哥哥决定要给他换命……
雨,沥沥地下着,落在破庙中,落在残缺的风水神像上,落在他身上,很凉,凉的像那年病重,梦中找不着哥哥的害怕……
现在,即使不在梦中,他也找不着哥哥了……
“哥,下辈子,我不想当你弟弟了……”,我宁愿,你百世无忧,道遥自在,再不要想起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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