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金陵 1

“这事儿原是铨哥儿不对，叫你受委屈了。”老太太金何氏端坐上首，虽已耳顺之年，人还是精神硬朗，打扮的体体面面。

她话里话外听着无一不是说金二太太好，无一不是说金二老爷不是，不过转过头又道:“可是这孩子是我金家的孩子，也已带回来了，事已至此，也只好认下，不过你放心，孩子就放我房里养着，绝不叫你多麻烦。”

老太太话说到这份儿上，金太太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就像老太太说的，事已至此，难不成她一个做人家儿媳妇儿的，还能在金家的房子里，把人家金家的孩子赶出去。

“母亲说的哪里的话，我也算是这孩子的妈，哪里能够劳动母亲这把年纪还替我们这房操心，累着母亲了二爷回来可饶不了我。”金太太低眉顺眼道。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却不能这样可着你欺负，珍姐儿的事儿你不用操心，燕西几个还得你照看着。”老太太又道:“今天你来了，我也有些事要交代你。”

“韩妈。”老太太侧过头去，冲着旁边站在的一位四五十岁上下，穿着打扮虽是下人样式，却也都是好料子的妇人点点头。

那妇人在老太太示意下，匆匆出了屋子，金太太心下疑惑，但见老太太不开口，也只是低着头没吭气儿。

不一会儿，韩妈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年约十八九岁的大姑娘，金太太瞧这姑娘穿的虽不华贵，却也不像老太太屋里头使唤的丫头，更别提平头正脸儿的，身段也不错，俏生生的嫩柳似的，她心口一跳，觉得这怕是来者不善。金太太抬头，就见老太太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的，正笑眯眯看着她。

“铨哥儿媳妇儿，这姑娘呢，她父母原是我陪嫁来金家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如今也不在了，她一个年轻姑娘无依无靠，人又听话，我想着给她找个去处。”老太太点点头，示意那姑娘去给金太太见礼。

金太太说不出话，只能很勉强的笑了笑。

“恰巧赶上铨哥儿从欧洲回来，你又忙着家里一大滩子事儿，他身边儿没个伺候的，今个我做主，把云儿给他做个二房，往后你也有个贴心人。”老太太见金太太低着头，不搭腔，也不生气，柔声道:“这年头，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不说旁人，就单看你父亲。那些个通房丫头不提，有名有份的姨太太都五个朝上。”老太太微微一笑“铨哥儿这些年身边就你一个，这些年过去，我们做上人的，从没说过什么。只是如今情形你也见了，他这样身边儿没个人可不行，远的那个欧阳氏，近的有珍姐儿她娘，这样一味儿拴着怕是行不通的。”

“与其他在外头找那些不知根底的女人们，说起来不好听不说，也是一桩风险，不如在家里正正经经抬个二房，知根知底的，都不是生事的人，和和气气做一家子，儿媳妇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说的金太太没办法反驳，只好忍住气认下这个二房，反正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不安分的她总有办法收拾她。

待云儿给金太太行了一套大礼，悄没声儿地站在金二太太身后，金二太太又道:“难为母亲替媳妇儿想这个多，媳妇儿生受了。其实我今天来，另有一桩事要请求母亲。”

“二爷这次回来，是不打算往欧洲去了。他在平城谋了桩差事儿，过不多久就要往任上去。从前欧洲离的远，我不好跟着去，如今二爷往平城去做事，身边的杂事不能没人打理。儿媳想请母亲同意我带着孩子们一起跟二爷去，如今燕西三四岁上下，二爷的面儿却没见过几次，总不好叫他们父子一直分隔两地，往后见面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