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人对面不相逢

　　晨时的墓园露水深重，怕李福的腿脚被露水洇湿引发旧疾，到了陵园前，李饼便留了李福在马车旁等，自己提过装着鲜花素果，还有香烛纸钱的竹篮，前去祭扫。

　　墓周应是李福常有打理，干净清幽，衬着早起鸟儿的鸟鸣声声，没有寻常陵墓的阴森，反倒多了几分雅致。

　　李饼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点燃香烛，正要点燃纸钱，却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有些熟悉的气息。待要仔细嗅闻，却又捕捉不到了，想来只是李福先前祭拜时留下的。

　　李饼待纸钱燃完，又自怀里掏出一张薄纸，这是他在京都时夜深无眠给李父写下的祭文。“父亲，这是孩儿在京都这几个月查询所获，当初您查的方向并没有错，只是永安阁诸贼太过凶毒，如今大仇已报，还望父亲泉下有知，可以安息。”

　　“还有，”望着纸张燃尽，余灰飘散，李饼深吸一口气，吐出那人名字，“邱庆之为查明真相，以身犯险，最终命丧犯人一枝花之手。后圣人与儿一同审问时，褫其身份，令其在牢房营劳作悔过，一枝花现已解了风生兽毒，想必命不久矣。”

　　“儿子如今从假妖饼，变成了真真正正的妖饼了。”李饼苦笑，“如今所有与风生兽有所关联的人尽皆死去，只有儿子，半人半猫，往后的路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现在他们忌惮我是天子近臣，不敢非议，日后……”

　　李饼闭口不再往下继续，不想让老父也在九泉之下还要担忧他。

　　拜别李父，李饼从拱门处露出身形，李福就迎了上来。“郎君莫要悲伤，老爷大仇得报，定也是为你自豪的。”

　　“我没事，”李饼拍了拍李福肩头，“倒是你，不是让你在车上坐着等？”

　　“我也许久没来老爷坟上，郎君不让我进，只能站在外面遥祭了。”

　　嗯？李饼歪头疑惑问道：“你也许久未来？”

　　“是。郎君，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许是我多想了，墓周干净太过，且有前次祭奠留下的痕迹，我以为是你先来祭拜过了。”

　　“或许是乞儿偷吃供品不安，帮忙清除杂草的？至于痕迹，许是前次来后雨水冲过又干涸才让痕迹留存至今？”

　　“或许是吧”只是那气味，若不是李福，就只能是自己太过敏感，才会联想到某人？

　　“郎君，可要回府？”

　　“你先回去，我想去案发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官府遗漏的地方。”

　　“我们架车去，不是更快？”

　　“太引人注目了。”

　　见李福还要说什么，李饼干紧把他推到车架前，“好了好了，快走快走，咱们在平阳呆了三年，虽没有出门游逛，可舆图我早已烂熟于心，不会错的，等我回来吃晚饭就好。”说完转身便走。

　　“郎君先去哪家？”

　　“徐家。”徐家是做金银玉器，值钱的不是银票而是物件，越是琐碎，越是能留下不易觉察的痕迹。

　　“可是，徐家是往这边。”

　　李饼身形一顿，挠了挠头，若无其事的换了条道，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走了。

　　李福叹气，也不敢逆了自家郎君，只得挥了鞭子，独自驾车回府。

　　徐府果然是做大买卖的，院子大的离谱，李饼绕了好远也没找到后门。

　　好在因出了人命案，离得近的四邻街坊都闭门不出，怕自己惹上官司。这倒方便了李饼，猫猫祟祟的前后左右都望望。很好，连个鬼影都没有。唇角一勾，旋身变成一只通体雪白，拖着长尾的大白猫，后腿一蹬，轻轻巧巧的跳上了高墙。

　　小猫一边走一边咂舌。真有钱。一个富商，整个庭院却九曲回廊，曲径通幽，忽略那些因无人打扫而丛生的杂草，依然能从假山流水中窥见往日繁华之景。

　　仗着身巧灵便，又是猫身，即使被发现，别人也只会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猫。李饼大摇大摆的在诺大的院子东晃晃西走走，遇到有可能是案发的痕迹便停下来仔仔细细的勘查。

　　作为猫身，屋外视力其实不是特别好，很多物体实际只能看个大概。待到了屋里，视野清晰得比他作为寻常人更清晰许多。

　　只是比起眼睛看到的，李饼的猫鼻子率先闻到了他刚刚在李父墓前闻到的气味。先前的气味经时日久，微不可闻，可如今这气味清晰可辨，想来人就在屋中。

　　这是……

　　猫瞳瞬间竖起，居然有人有与邱庆之一般无二的气味。他曾经追踪过这味道，亦曾与有此味道的人相携相伴多年，他绝对不会认错！

　　难道是陷阱？不，不对，从神都到平阳，一路上他确信没人跟踪。可又是谁能查到他与邱庆之的关系？并以此为套！圣人没必要，大理寺众人都恨不得给他找个替身出来，李福乃是他的亲信，他怀疑谁都不会怀疑李福。

　　只是排除了所有的不合理，一个看似最不可能的可能，摆在李饼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