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你在关西是不是有一所高尔夫球场?!”
季慎眉头轻动,手机那头的男人一句话里几乎每个音调都在破音,不过他能听出来,这人有多么着急,“你是?”
“我盛沛!”盛沛转动方向盘,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盯着手机屏幕上一个跳动的红点。
一双眼睛,忙也忙不过来。“高尔夫场今天我包了,当场不能有一个人出现!!”
季慎一顿,意外他居然会给自己打电话,虽然没头没脑的,“你要干嘛?”
“停架飞机。”
季慎:“……”他表情一拧,冷漠,“我拒绝。”
“你!”盛沛躁戾肆虐着一双本就凌厉的眉眼,他几声沉沉的呼气,压抑的嗓音,“姜湫被人绑架了,现在人就在关西。开车的话要好几个小时,坐飞机半个小时就能赶到。”
车内明明透着凉风,可盛沛额头一层又一层的薄汗,顺着脖颈往上衣里淌着,打湿了衣襟。
其实,稍稍观察一下,不难看出盛沛的双膝不自觉的打颤,可能是着急不自觉的动作,但就连握着方向盘的胳膊也在轻微抖动。
没人知道,他生平天不怕地不怕连他亲爹都不怕,居然真的因为一个女人,露出了懦弱的神情。
季慎微怔,整个人都顿住了,脑海中不停重复一句话,姜湫,被绑架。
她,被绑架了?
他想也不再想,桌面上的文件直接敞开也没合上,离开办公室,迅速就到了公司停车场。
“有人给姜湫家里人还是给你打电话了吗?”
“她家里就一个在上学的弟,还出国了。”盛沛双眸赤红的骇人,就宛如是欲要冲破铁笼的野兽,“他妈的根本不是勒索,就是寻仇的!”
“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妈的,老子得罪的人多了,我知道哪个啊!”
二人短暂的沉默,但很快被盛沛打破了,“你有没有驱散高尔夫场的人啊,我这边驾驶员都准备好了。”
“已经安排了。”季慎沉吟片刻,他低闷的嗓音,“不过,我有要求。”
盛沛正在上飞机舱,呼噜呼噜的大风刮着像被人甩了几个大耳巴子,火辣辣的。
“带上我。”
这一句,盛沛听的清清楚楚。
男人已经上了飞机,驾驶员等着他下一步的施令,突然手机响起,是警察打来的,不知道说了什么。
“给你十分钟。”
手机发来手机定位,季慎不在耽误,他踩着油门直冲目的地开去。
明明这种境况下,时间最为紧要,季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一句无理的要求,而盛沛又为什么会答应。
还好,他们本身就离得近。不到十分钟,驾驶员先看到了他的身影。
……
“要不是警察能拖住秦勋,我根本不可能等你一起。”
季慎此时一脸淋漓,他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也没细问。“等会见到他,你会怎么样?”
“我要杀了他!”盛沛周身寒冷如入冬,他抬起眉表情扭曲,声音要穿破耳膜一般怒道:“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此刻,季慎恍惚下知道了自己的用途,可这不应该是祁严干的吗?
手机开了飞行模式,错过了一通电话。
半个小时的飞途,刚下飞机。盛沛看着风尘仆仆的模样,发梢随着大风超后扬着,嘴唇已经被自己咬了一个血口子,他竭声道:“车,有车吗?”
在赶去的路上时,盛沛想了很多,脑海里穿过不同的境况,他甚至真的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季慎早就让工作人员准备好了,他们快速坐上车如疾风般奔驰。
破旧的小公寓里,外围满是高高的草丛,掉了漆的墙皮,干燥的空气中满是灰尘。
盛沛在阳光下闪烁着,眉头狠拧像是上了把锁揪着心,他又去咬嘴唇上的血口子。本就凌乱的发丝,和那双含着心碎的双眸,显得更加脆弱,仿佛整个人都被乌云笼罩住了。
一旁,季慎和好多警察在交涉,他们已经全面武装做好了突击的准备。
地上,一个半碎了屏的手机。那是盛沛的。
季慎压着眸,“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可话还说了一半,盛沛再也管不了其他,一个劲的直冲着公寓里去,在后面的季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跟着去想阻拦他。
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也不知道那些人带了什么武器。
万一是枪,盛沛这么冲动的闯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在后面一直谨慎的特警们,好不容易破了里面的锁,门已经很老旧了,开的时候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在盛沛不顾一切大步冲上前的时候,他们心都跟着漏了一拍。
小公寓只有两楼,而且空间狭小。
二楼的那伙人已经察觉不对劲了,其中一个男人下去查看时,刚好和盛沛迎个正面。盛沛下意识就抡上去一圈,男人痛的吱哇乱叫,大骂个不停。
一个特警冲上去敏捷制服男人,男人的双手迅速扣上了手铐。
迅速的,二楼的人已经每手一个工具了。纷纷下楼就干。
可一看那场面,吓得头皮发麻,他们只是拿钱办事,平常也只是干一些要债的工作,那见过这些个拿着枪的特警啊。
那一身身制服都压迫的他们腿都要软了。
盛沛几个大步上了二楼,后面紧跟着季慎。
一间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盛沛奋力一脚踹开门。
里面的一幕,他眼睛蓦然瞪大,瞳孔欲裂,心脏狠狠被人撕扯,身体僵直住了。但下意识的步伐他冲过去,扒开正在撕扯床上女人衣服的秦勋。
只单单那一眼,盛沛足以发疯。浑身沸腾的血液在他身体里疯狂叫嚣,让他有了想毁天灭地的欲望,他眸底越来越戾沉,已经失去理智。
他一下又一下朝着秦勋的脸狠狠挥过,每一拳都下了死手。秦勋到第二拳就已经遭不住了,在第三拳的时候已经打昏过去了。高大的身体即使无力软趴趴的,盛沛单手拎着还在不停挥动拳头,就像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人一样。
秦勋的痛叫声,并不能熄灭盛沛的狂躁和疯狂。
而外面也传来了各种痛叫声,求饶声,不过更多的是撇清关系的那种话。
季慎急的喊他,阻止他。
“盛沛……”
一瞬,他松开鼻青脸肿的秦勋,修长的手臂上青筋凸起,指尖的骨节越发苍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食指的戒指,圈身上一点钻头染上血,像绽放的玫瑰在黑夜璀璨。
“嗯,我在。”盛沛手覆上我的脸,温柔的嗓音在颤抖,眼睛无措的看着绑住我四肢的绳子,眼眶一整个通红,已经涌上了细闪的泪光。
救护车正着抬着担架上楼,季慎去翻找剪刀。
我的视线更加模糊,头脑发昏发涨,眼前的周遭也微微旋转,“妈的,你终于来了……”
这句话落下时,我彻底放下心里头紧绷的一根弦,接着也失去了意识。
盛沛急喘着气,想揽腰抱姜湫去医院,可她浑身带着伤,还有血。他不敢动,怕弄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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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我感觉自己躺了很久,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药味,人还没醒,鼻子先皱了皱。
私人病房里,医生照常检查病人的心率等,而仪器上的显示没有问题,由此他只是看了几眼,动动缠在四肢上的纱布,就打算离开。
“没什么事了,过会就会醒了。”
盛沛彻底松了口气,他看向病床上的女人,“谢谢。”
医生礼貌的淡笑了声,离开了病房。
此时,季慎焦头烂额的处理着这件事的后事,顺便也暂时压住了蠢蠢欲动的新闻。
这件事若是闹大了,对谁都是没有益处的。估计他们几个人还会集体出社会新闻的头版封面上。
虽然,秦勋已经占据了各个媒体的头条了,他被送进急救室,身边还跟着两三个警察的照片传遍了整个网络。
大都是,幸灾乐祸的声音。
毕竟他的恶劣往事,可是连那么一张帅气的脸庞都拯救不了的啊。
盛沛的手机关机了一整天,他在想,要是姜湫一小时不醒来,他就守着一小时。一天不醒来,他就守着一天,一顿饭都不吃。
他带着倔强,后怕。
还好,不负他望,可能是他投以我的眼神太过于悲涩又紧密,也可能是我们心有灵犀。
凌晨的三点多,我醒了一次。
昏暗的视线,陌生的气味,我意识到自己身处在某所医院中,脑海里恍然回忆起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
不出幻觉的话,是盛沛救了自己。
所以……
我欲要唤一声,可刚吸进嗓子的空气如同针扎一般,疼极了。我难受的发出呻吟,不自觉动了下脚,随即脚腕处迎来更剧烈的疼痛,我简直要再次昏厥过去了。
“他妈的。”我咬着牙,心里骂一句。
“吧嗒”一声,灯开了。
突然刺眼的光亮,我下意识眯着眸,往左边望去,与盛沛的视线相对。
他怎么……
丑了一些。
盛沛原本黯淡的双眸一瞬间明亮了,就像这灯的开关一样,他嘴唇翁动,却没有开口,而是弯着膝盖几步来到我面前,又蹲下来。
已经适应灯光的我,发觉他的身子在蹲下时微微颤抖,我平躺在病床上,眼睛斜盯着他,艰难的发出干瘪又嘶哑的嗓音,“你和人打架了?”
盛沛抿着唇,眼睛酸涩的多眨了几下。
我就知道,“哪里受伤了?”
他摇头。
即使嗓子发出的每一个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我忍受不得的拿指尖磨挠被角,可盛沛这幅哀颓的神情,更让我忍受不了。
我眼眶睁的大一些,“骗人。”
盛沛眼睛在我脸上不曾移开过,他喉结一动,喑哑低沉的嗓音充斥着细腻的爱意,“真的,不骗你。”
“一点伤都没有?”
“嗯。”
我勾着的嘴角,在脑海中突然出现的画面后一僵,猛然追问,可一时忘了控制力度,嗓子如同在被粗糙的公路摩擦了一般。
顾不得疼痛,我抬着脖子,比划着,“他呢?”
盛沛将病床调整弯度,又走去洗漱台不知道干什么,我这才意识到他的背影居然削瘦了很多,肩膀都单薄了。
一天不到,虽然人搞的灰头土脸的,但颜值依旧。而隐隐之中,发生了变化。
对于现在劫后余生的我来说只是短暂的几个小时,可在盛沛的神情中,却好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
我微感不妙,“你不会真把他打死了吧!”
他窸窸窣窣,动作轻缓,水流淅淅声,“我倒也想。”
单独的病房里形成了两种气压,一静一动,一内一外。
“想个屁,想都不要想!!!”我看到边上矮柜放着他的手机,屏幕一直没反应,我干脆的长按开机键,主屏幕就是备忘录,我用指尖点着手机键盘。
正巧,打完这几个字时,我一抬头就是盛沛拿着水果盘在自己面前。
我把手机屏幕对着他,瞪着圆眼。
盛沛只是淡淡瞥一眼,视线又转向我,“嗓子怎么了?”
我还是瞪他。
“哑巴了?”
我表情忿忿,嘶哑的嗓音,“你才哑了。”
“应该是缺水,多吃点水果就好了。”盛沛拿着插着块西瓜的牙签,递到我嘴边,“张嘴。”
我听话的一口一个,喉咙的干涩也得到了缓解,声音比起刚刚多了一丝轻柔,也或许是语气的缘故。“秦勋到底怎么样了?”
盛沛:“……”双眸微不可察的晦暗了一瞬,他噙着一抹冷漠的笑,“比起自己,你更担心他?”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无奈面前男人忽变的情绪,我直白了当,“那么个人渣,活不活死不死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盛沛接过话,“你怕我坐牢?”
“…嗯,有点。”
盛沛嗤笑一声,眼底满是笑意,“你把我盛沛当什么人了,是能被那么容易拿捏的吗?”他真是那姜湫没办法,“放心,就打了他几拳而已,人在医院躺着。”
???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吗。秦勋当时是直接被救护车拉去抢救了的,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他凑近些,二人指尖摩挲着,“我要是真坐牢了,你等我吗?”
我受不了他那直白的目光,就像夏季里头顶的烈日,纯粹灼热,让人难以承受。
“嗯?”他拉长尾音,又问了一遍。
……我敛眸,沉着一颗心脏,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真诚,“无论是一年五年还是十年,我都不会等你。”
世上人都憧憬着高尚又沉沦的爱情,嘴里非生即死,誓言恳切。
死生契阔,白首偕老。
多么高高在上的人总归也避免不了俗气,钱权相争的时代蒙蔽了上位者的眼睛,就连心也跟着污染了。
所以,当从出生就熏陶在这种环境下的人,身边出现了一个特别的存在,都会下意识的想紧紧攥住。
盛沛勾着的嘴角一僵,表情来不及反应,眉眼轻抬着,散发出凛冽的寒气。
我平视他,“你的人生,就不该有历史性污点,我也不乐意。”停顿,又接着道:“要真有那么一天,盛沛,你才会真正的杀死我。”
“为什么?”他收起锋利的戾气,以一种怪异的平静看着我。
“因为我爱你。”
盛沛皱眉,“说清楚点。”
生活中,我最不吝啬的就是对他说出爱这个字,而他最喜欢听的也是这三个字,可这一次他迷茫了。
我口中辛甜,满满西瓜的清爽,话也如此,“意思是,我可以接受你蛮不讲理的脾气,但不能忍受别人对你的伤害,即便你感觉不到疼痛。所以,你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控制自己,听明白了没?”
这段话,盛沛恍惚回到了几年前,那天夜晚,姜湫说要交往的那个晚上,此时,情绪更甚。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他隐忍的双眸通红,仿佛这一日的坚强都是强装的,而现在所有复杂的情绪如发洪水般一拥而上,他无法控制。
也放弃挣扎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朝你怄气,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回去,不该故意避你的。”他语调越来越古怪,脑袋别到一边,都看不到脸了,“不然,你也,不会。”
直至现在,他也没有勇气说出。
我:“……你在哭吗?”我凑着脑袋伸着脖子去瞅,吓一跳,立马堂皇失措,“哎不是,你这20出头的大小伙子了,怎么还冒眼泪呢?”
“老子是人,眼睛也会流水!”他一听,干脆转过去了。
掉的不是眼泪是小珍珠吧,我真想这么回他一句。
他永远肆意热烈,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认定一个事就能和你执拗到死。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死要面子,但不会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