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10

“嗯。”她退回原来的距离，眼眸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今晚所有的星光和灯火，“你也是，苏昌河。以后，你也有我。”

苏昌河怔了一瞬，随即低低笑开，那笑声从胸腔震出，愉悦而真实。他没有再进一步，只是重新握紧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走吧，”他说，牵着她继续向前，“送你回家。”

长街静谧，灯影绵长。两道依偎的身影缓缓融入夜色深处，脚步声轻轻回响，合着远处隐约的虫鸣，奏成一支平淡却安稳的夜曲。

他们彼此都曾是漂泊在无边河流里的孤舟，满身伤痕，不见彼岸。而此刻，他们于茫茫人海重逢，他们是同族，是同类，有着共同的秘密和仇人。或许前路仍有风雨，但至少，不再独行。

送月灼回府后，苏昌河折返鹤雨药庄。夜已深，坊间寂静，药庄内却还亮着灯。

他推门进去，就见堂屋里人影绰绰。苏暮雨端坐着喝茶，白鹤淮和萧朝颜挨在一起，苏喆老爷子也还没歇下，烟斗明明灭灭。几人神色各异，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苏昌河脚步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扯开一抹惯常的痞笑：“怎么了这是？都这个时辰了，一个个神情肃穆的，等我？”

白鹤淮最先按捺不住，站起身，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你不是早上还说，要和月姐姐成亲吗？”

早上还客气地叫“月掌柜”，这会儿倒是一口一个“月姐姐”了，亲近得倒快。苏昌河心里掠过这个念头，面上点了点头，坦然道：“是，要成亲。”

虽然他们才刚重逢，但圣火一族的血脉烙印便是如此。一旦确认对方是命定之人，心意相通，便可缔结相伴终生的契约，不像外面世界需要各种权衡利弊。

因为圣火族的男子，终其一生，只会对一个女子的气息产生那种无法自控的悸动。昨夜，心跳同频的瞬间，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只是这些话，无法对外人言说。

苏暮雨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地接过话头：“我们回来时顺道打听过了。南安城最有名的媒婆，住在街尾的金桂巷，姓王，口碑不错。”

萧朝颜立刻点头，语气带着雀跃：“对！我们商量好了，明天一早就一起去请王媒婆，该走的礼数、该备的聘礼，都得准备起来。”

苏昌河闻言，眉毛微挑，有些意外，随即摆了摆手：“没必要这么麻烦吧？我和阿月商量过了，到时候拜堂成亲，请亲近的人吃顿饭就好。”

其实，按照圣火村旧俗，他们只需在祭司面前念诵结侣誓言，再共饮一杯掺了彼此指尖血的酒，礼便成了。

简单，却庄重，直指本心。

只是圣火村早已化为焦土，他们才退而求其次，决定依循外界“拜堂成亲”的规矩，形式虽不同，内核却一样。

可他这话听在旁人耳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萧朝颜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用近乎看“负心汉”的眼神盯着他，声音都拔高了些：“苏昌河！你、你怎么能这么敷衍？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就这样对待月姐姐？太过分了！”

白鹤淮也皱起眉，语气带上了怀疑：“就是，哪个姑娘家不想风风光光地出嫁？苏昌河，你该不会……是玩弄月姐姐的感情吧？”她说得直白，带着少女特有的、对“辜负”行为的天然抵触。

一旁的苏暮雨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拢了一下，白鹤淮的话，莫名地在他心头硌了一下，留下一点极淡的痕迹。

面对两个姑娘连珠炮似的指控，苏昌河难得语塞。他眨了眨眼，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百口莫辩”的无奈和夸张的委屈：“我哪有……”

“昌河。”苏暮雨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辩解。苏暮雨的目光沉静，带着一贯的透彻，“月姑娘或许体贴你，不愿你为难。但你既然决定要与她共度余生，就该认真对待。礼数周全，是对她的尊重，也是给你的交代。”

苏昌河看着苏暮雨认真的眼睛，又瞥见旁边白鹤淮和萧朝颜气鼓鼓又期待的神情，还有苏喆在烟雾后投来的、带着了然和催促的目光。他明白，这些人是真心在为他考虑，用他们认知里“好”的方式。

他不想，也不能向他们解释圣火村的过往与习俗。那些血与火的记忆，那些独特的传统，是他和月灼需要共同背负、也共同守护的秘密。

沉默片刻，苏昌河肩膀松了下来，嘴角勾起那抹有点邪气、又带着点痞气的笑。

“行。”他干脆地应道，目光扫过在场几人，“那……明天一早，我们去找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