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8

次日午后，阳光有些晃眼。

苏昌河牵着月灼的手，步子不紧不慢，踏进鹤雨药庄的门槛。他穿了身黑红色窄袖常服，领口微敞，宽肩窄腰的线条利落。月灼一身绛紫长裙，外罩同色薄纱披帛，乌发半绾，碎钻银蝶在发间随着步履轻颤，唇色红得醒目。

药堂里，苏暮雨在喝茶，白鹤淮正教萧朝颜辨认药材。听到脚步声，三人齐齐抬头。

目光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顿一瞬，才移到脸上。

苏昌河咧开嘴，笑得一如既往带着点邪气，却比平日更张扬些。他晃了晃牵着月灼的手，语气寻常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介绍一下，这是月灼，”他顿了顿，侧头看了眼身侧冷艳的女子，嘴角弧度加深，“我的未婚妻。”

药堂里静了一瞬。

“未婚妻？！”白鹤淮和萧朝颜同时惊呼，眼睛瞪得溜圆。

苏暮雨停下动作，目光沉静地在苏昌河和月灼之间转了个来回。太快了，昨夜才认识，今日就订婚了？以他对苏昌河的了解，这绝非儿戏。他心中疑惑，面上未显，只是静静看着。

苏昌河仿佛没看见他们的震惊，自顾自拉着月灼到一旁坐下，还顺手给她倒了杯刚沏好的药茶，动作熟稔。“是的，我们打算成亲。”

就在这时，后堂帘子一掀，苏喆叼着烟斗，眯着眼晃出来。看到堂中情形，尤其是苏昌河身边那个紫衣女子，他“啧”了一声，烟斗在掌心磕了磕：

“昌河，你这小子……”他上下打量着月灼，又看看苏昌河，咂咂嘴，“从哪儿拐回来这么一位……漂亮女人哟？”话里带着惯常的调侃，也透出几分审视。

月灼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抬起眼看向苏喆，既不羞怯也不闪躲。她放下杯子，声音清晰婉转：

“我叫月灼，”她略一停顿，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最后与苏昌河对视一眼，慵懒道，“与苏昌河，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故而决定厮守终身。”

萧朝颜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看看月灼，又看看一脸坦然的苏昌河，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这、这也太快了吧？不再多考虑考虑？”

苏昌河闻言，眉梢一挑，那点邪肆的味道又冒了出来。他身体微微后靠，手臂搭在月灼背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半拥的姿势，看着萧朝颜，慢悠悠道：“朝颜妹妹，这话说的……你们还想不想，”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经常去醉月楼吃饭了？”

白鹤淮“噗嗤”笑出声，挽住萧朝颜的胳膊：“我们可是有骨气的，不会被轻易收买！”

苏昌河脸上得意之色更浓，他侧过头，贴近月灼耳边，用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带着点炫耀的意味说：“我家阿月说了，以后我的朋友去醉月楼，都不收钱。”

这话一出，白鹤淮、萧朝颜，连同叼着烟斗的苏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月灼脸上。

月灼在众目睽睽之下，笑得魅惑。她轻轻颔首，印证了苏昌河的话：“嗯。小昌河的朋友，去醉月楼，不收钱。”

白鹤淮眨了眨眼，看看月灼，又看看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的苏昌河，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十二分的好奇和关心，问月灼：“月掌柜……你老实说，是不是被苏昌河这厮下什么降头了？”

月灼闻言，微微偏头，看向身边笑得越发恣意的男人，然后转回头，对着白鹤淮，很轻、但很确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补充道，“他不敢。”

苏暮雨一直沉默地观察着。他看着两人之间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透露出旁人插不进的熟稔。下降头？苏暮雨不认为苏昌河会这样做。唯一的解释是，他们以前就认识。很可能，就和昌河从不提及的过去，和他讳莫如深的身世有关。

他看着阳光下并坐的两人，奇异地和谐。

苏暮雨垂下眼帘，弯了弯唇角，端起自己手边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