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郁月旦25

除夕夜，碧落宫十多年来第一次张灯结彩。

宫门挂上了大红灯笼，檐下系着五彩绸带，连药园里的枯枝上都缠了细细的彩线。厨房从早忙到晚，蒸年糕，炸丸子，炖鸡汤，香气飘满整个宫苑。

宴席设在观澜亭前的空地上，数十张圆桌摆开，碧落宫弟子、长老、仆从皆可入席。这是宛郁月旦定的规矩——除夕团圆，不该有尊卑之分。

他自己坐在主桌，身旁是云知意和温停云。席间众人推杯换盏，笑语喧哗，他破例多饮了几杯酒。酒是陈年的桂花酿，入口甘醇，后劲绵长。

云知意悄悄扯他衣袖：“少喝些，当心醉。”

宛郁月旦侧头“看”她，唇角噙着笑：“今日高兴。”

他是真的高兴。看着满座欢声笑语，看着碧落宫在历经浩劫后重新焕发生机，看着身边这个眉眼含笑的女子，他觉得这些年的艰难都值得。

宴至半酣，远处忽然传来“咻——”的破空声，紧接着，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金灿灿的，像盛放的菊。

“放烟花了！”有弟子欢呼。

一朵接一朵，红的，绿的，金的，银的，将夜空点缀得绚烂夺目。所有人都抬头看天，惊叹声，欢笑声，混着烟花炸开的声响，热闹得不像话。

宛郁月旦却在这片热闹里，悄悄拉起了云知意的手。

“跟我来。”

他牵着她，穿过喧闹的人群，穿过挂满灯笼的回廊，一路走到观澜亭。亭中未点灯，只有远处的烟花不时照亮这里，明灭不定。

“阿宛？”云知意疑惑。

宛郁月旦没有回答，只是转身面向她，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烟花还在绽放，忽明忽暗的光映在他脸上，映亮了他素白的绫带，映亮了他温柔而郑重的神色。

“阿意，”他轻声开口，“谢谢你。”

云知意愣了愣：“谢我什么？”

“谢谢你看到我，”他的声音在烟花炸响的间隙里，清晰而坚定，“完整的我。温柔的，野心勃勃的，脆弱的，坚强的...你都看到，都接受。”

云知意怔怔看着他，心头涌起一股热流。她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那是因为，完整的你，值得被爱。”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了。远处的烟花还在绽放，照亮夜空，也照亮彼此眼中那再也藏不住的深情。

宛郁月旦缓缓低头。

他的唇有些凉，带着桂花酿的甜香，轻轻印上她的。这个吻起初是试探的，温柔的，像怕惊扰什么。但很快，云知意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间有酒香，有药草的清苦，有说不尽的缠绵与承诺。远处的喧闹仿佛都隔了一层，这个世界只剩彼此，只剩这个在烟花下温柔拥吻的瞬间。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浑厚的钟声。

“当——当——当——”

是新年的钟声，一下，两下……整整十二下。

两人缓缓分开，额头相抵，呼吸都有些乱。云知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笑了：“新年快乐，阿宛。”

“新年快乐，阿意。”宛郁月旦将她拥入怀中，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要一起过。”

“好。”

又是一年春。

碧落宫后山的草地重新披上绿装，野花星星点点地绽放，白的、黄的、紫的，像散落的星辰。溪水解冻了，叮叮咚咚地流，带着初春特有的清冽气息。

云知意采了一捧野花，坐在溪边石头上，手指灵巧地编着花环。宛郁月旦坐在她身旁，手中把玩着一根草茎，唇角带着笑。

“阿宛，低头。”

宛郁月旦顺从地低头。云知意将编好的花环戴在他头上，野花的清香霎时萦绕鼻尖。

“好看吗？”她退后两步，歪头打量。

“我看不见。”宛郁月旦笑着说，却也不摘，任由花环歪歪斜斜地戴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