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小年夜,洛水河畔。
疫病彻底平息已半月有余,河面上最后一块浮冰也在午后暖阳下悄然消融。两岸的枯柳虽还未抽芽,但枝条已透出隐隐的青色,在晚风里柔柔地摆着。
云知意跟在宛郁月旦身后,沿着青石板铺就的河堤慢慢走。她穿着新裁的桃粉色短袄,领口镶着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脸色红润了许多。长发依旧编作双辫,鬓边簪着他送的玉簪,流苏随脚步轻晃,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光。
“阿宛,我们要去哪里放灯?”她问,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里凝成一小团雾。
宛郁月旦牵着她的手,脚步未停:“前面有处河湾,水流平缓,河灯能漂得远些。”
他的手很暖,掌心有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此刻却温柔地包裹着她的手。云知意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头泛起甜意——疫病结束后,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牵她的手,像是早已习惯,像是本该如此。
转过一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开阔的河湾,岸边用青石砌了平整的平台,平台上整整齐齐摆着数十盏河灯——荷花状的、莲花状的、船形的、兔子形的,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灯芯已浸过油,灯身糊着素白的宣纸,纸上用淡墨画着简单的图案:并蒂莲、双飞燕、连理枝...
云知意愣住了。
“这么多...”
“答应你的,要放到洛水都亮起来。”宛郁月旦松开她的手,俯身拿起一盏荷花灯递给她,“试试?”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云知意抬头看他。暮色渐浓,河面上浮起薄薄的雾,他站在雾霭里,月白锦袍外披了件银灰色大氅,素白绫带在晚风中微扬,唇角上扬的弧度温柔得不像话。
她接过河灯,指尖触及灯身温润的竹骨:“这些...都是你做的?”
“闲时做的。”宛郁月旦说得轻描淡写,耳根却悄悄红了。
云知意笑了。她知道碧落宫主哪有“闲时”,这些灯必是他熬夜做的。但她没戳破,只是小心地捧着灯,走到水边。
“有火折子吗?”
“有。”宛郁月旦从袖中取出火折子递给她,又轻声提醒,“蹲下些,当心落水。”
云知意蹲在石阶上,点燃灯芯。暖黄的光透过宣纸晕开,照亮了纸上那对相依的鸳鸯。她双手捧着灯,轻轻放入水中。
河水微凉,河灯晃了晃,稳稳浮在水面上。她轻轻一推,灯便顺着水流缓缓漂远,像一朵发光的荷,在渐深的暮色里格外明亮。
“许愿了吗?”宛郁月旦在她身边蹲下。
“许了。”云知意侧头看他,“你呢?不放一盏?”
宛郁月旦摇头:“我看着你放就好。”
“那不行,”云知意起身,挑了盏船形灯塞进他手里,“说好一起放的。”
宛郁月旦怔了怔,随即笑了:“好。”
他摸索着点燃灯芯,将河灯放入水中。灯漂出去的瞬间,云知意忽然握住他的手:“阿宛,你的愿望是什么?”
河风拂过,带来湿润的水汽。宛郁月旦沉默片刻,轻声道:“愿山河无恙,愿故人安好,愿……”他顿了顿,“愿眼前人,岁岁常相见。”
云知意心头一颤,握紧他的手:“那你的愿望实现了。”
“嗯?”
“我的愿望是,”她看着他的眼睛,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认真地说,“愿阿宛快乐,愿阿宛得偿所愿,愿……我能一直陪在阿宛身边。”
暮色沉沉,最后一缕天光沉入西山。河面上,数十盏河灯渐次亮起,暖黄的光连成一片,像一条发光的绸带,蜿蜒流向远方。灯影倒映在水中,又被水波揉碎,化作万千星辰。
宛郁月旦静静“望”着那片光亮,许久,忽然轻声哼起一支曲子。
是那首江南小调。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他的声音比上次更温柔,更缠绵,在夜色里如流水般缓缓流淌。云知意靠在他肩上,静静听着,看河灯一盏盏远去,看星光一点点亮起,看身边这个人温柔哼唱的侧脸。
一曲终了,他侧头“看”她:“好听吗?”
“好听,”云知意轻声说,“比上次更好听。”
“那以后,”宛郁月旦握住她的手,“我常唱给你听。”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Mo琳琅想看苏昌河和小寡妇吗?评论里这个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