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郁月旦19

话一出口，两人都静了。

心上人。

这三个字悬在月光里，悬在桂香中，悬在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一捅即破的窗户纸上。

云知意低头喝酒，假装没听见。宛郁月旦也沉默地饮尽杯中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良久，云知意忽然轻声道：“那……宫主可学会了？”

宛郁月旦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学……会了。”

“那……”云知意抬起头，月光映亮了她眼中的狡黠，“什么时候唱来听听？”

宛郁月旦愣住了，随即失笑：“云姑娘这是…….要听我唱小调？”

“不行吗？”云知意托着腮看他，“我想听阿宛唱，不想听宛郁宫主唱。”

这话说得刁钻，宛郁月旦却听懂了。她在告诉他：在我面前，你可以只是阿宛。

他沉默良久，终于轻叹一声，放下酒杯，开口。

声音很轻，调子有些生涩，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是一首很老的江南民谣，讲的是离愁别绪。可从他口中唱出，却莫名多了几分缱绻。

云知意静静听着，看着他微启的唇，看着他覆眼的绫带，看着他因认真而微微蹙起的眉。月光，桂香，酒暖，还有眼前这个人温柔的歌声，织成了一张网，将她牢牢网住。

一曲终了，宛郁月旦有些窘迫：“唱得不好……”

“很好听，”云知意认真地说，“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宛郁月旦心跳漏了半拍，情不自禁扬起笑容。

云知意见他笑的温柔，也随即笑了，又饮一杯。

酒意渐渐上来，她的双颊染了绯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看着宛郁月旦，忽然道：“阿宛。”

“嗯？”

“以后，我每年都给你酿桂花酿，好不好？”

宛郁月旦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许久，他才轻轻点头：“好。”

一个承诺，轻飘飘地说出口，却沉甸甸地落在心上。

夜更深了，月已西斜。云知意终于有了醉意，趴在石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空酒杯。宛郁月旦静静“看”着她，听着她渐渐均匀的呼吸，心中一片柔软。

“云姑娘，”他轻声唤，“该歇息了。”

“嗯……”云知意含糊应着，却没动。

宛郁月旦无奈，起身走到她身边，犹豫片刻，终是伸手轻轻扶起她。云知意顺势靠在他肩上，温热的气息拂过他颈侧，带着桂花酿的甜香。

他身体微僵，随即放松下来，扶着她慢慢走向厢房。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桂花瓣不断落下，落了两人满身满肩，香了一路。

到厢房门口，云知意忽然清醒了些，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脸离得很近，近得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阿宛，”她轻声说，“晚安。”

宛郁月旦心头一颤，低低应道：“晚安。”

他扶她到床边，为她盖上薄被，正要离开，衣袖却被轻轻拉住。

“阿宛。”

“嗯？”

“下次……再唱给我听，好不好？”

月光从窗棂洒进来，照亮了她明亮的眼睛。宛郁月旦站在那里，许久，才轻轻点头：“好。”

他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门外，月光如水，桂花如雪。

他站在院中，抬手轻抚胸口——那里，心跳得又快又乱，像要挣脱什么束缚。

原来心动是这样的感觉。

像桂花酿，入口甘甜，后劲绵长，醉人而不自知。

他抬头“望”向夜空，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月光的温柔。忽然觉得，这个秋天，或许会是他人生中最美的一个秋天。

因为有一个女子，会为他酿桂花酿，会唤他阿宛，会握着他的手说“你值得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