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碧落宫药园,她不过是随性而为,讨花换药,与人闲聊。可回去后,那月白色的身影却总在眼前晃。想起他微笑时唇角微扬的弧度,想起他说“看不见,反倒让其他感知更敏锐些”时的淡然,想起他指尖轻抚药草叶片的专注。
后来听说碧落宫江南分舵出事,她几乎没多想便写了信,搭上自己珍藏的冰心草。托人送信时,心中忐忑——他会不会觉得她多事?会不会早已不记得她是谁?
可还是写了。
“洛水之约,未敢忘怀。”写下这行字时,她脸颊发烫,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云姑娘,云姑娘!”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镇上铁匠铺的王铁匠,他扶着一位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的年轻男子进来,“快看看我表弟,他从关外回来后就一直发烧,说胡话!”
云知意立即迎上去,“扶他到那边躺下。”
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衣衫褴褛,露出的手臂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云知意掀开他眼皮看了看,又搭脉片刻,神色凝重起来。
“师父,”她抬头,“像是中毒,又像是……中蛊。”
温停云快步走来,检查后眉头紧锁,“是西域的‘噬心蛊’,此蛊入体后潜伏期长,发作时高烧不退,心口剧痛,七日内必死无疑。”
王铁匠脸色大变,“那、那还有救吗?”
“有救,但需要几味特殊的药材。”温停云看向云知意,“知意,你可记得解法?”
云知意点头,脑中迅速闪过医书上记载的方子,“需要天山雪莲、百年血参,还有…….碧落宫的‘月下美人’花粉。”
最后三个字出口,她自己也愣了。
月下美人。碧落宫药园中,她曾小心翼翼讨要过的那株花。
温停云看了徒弟一眼,“雪莲和血参我这里有,但那月下美人的花粉...”
“我去取。”云知意站起身,“此去碧落宫,快马加鞭三日可到,来回六日,来得及。”
“你一个人?”
“嗯。”云知意已开始收拾行囊,“救人要紧。师父您留在这里稳住他的病情,我去去就回。”
温停云沉默片刻,终是点头,“路上小心。到碧落宫后,莫要逞强,好好跟人家说。”
“我知道的。”
云知意动作利落,不多时便收拾妥当。她换上一身便于骑马的深蓝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背起药箱和行囊,牵过马厩里最健壮的那匹白马。
“师父,我走了。”
“等等,”温停云叫住她,递过来一个小瓷瓶,“这是护心丹,若路上有变故,可保心脉三日。”
云知意接过,笑道:“师父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
她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白马如离弦之箭冲出去。身后扬起滚滚黄尘,很快便消失在落雁镇外的官道上。
温停云站在医馆门口,望着徒弟远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这丫头嘴上说“没别的意思”,可行动上却诚实得很。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病人,甘愿奔波六日去取药——这其中,当真没有半分私心吗?
三日后,黄昏时分,云知意风尘仆仆赶到洛水畔。
碧落宫在暮色中巍然屹立,宫门前的石阶被夕阳染成金色。她勒住马,看着那熟悉的宫门,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近乡情怯的忐忑。
三个月了,他还记得她吗?
那封信,他收到了吗?
这次突然造访,会不会太唐突?
正踌躇间,宫门忽然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