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雨沉默了一下,目光扫过慕词陵明显红润了些的脸色,和他周身那股虽然依旧危险、却不再像过去那样濒临崩溃的暴戾气息。
“当年你被阎魔掌反噬,绝无可能自行缓解。”苏暮雨缓缓道,“但你如今……”
他话没说完,慕词陵已经明白过来。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甚至有点孩子气的恶毒。
“哦——”他拖长了调子,目光落在苏昌河那张笑容僵硬、隐现青黑的脸上,“原来是你啊。看来……你也被反噬了?疼吗?是不是觉得经脉里像有火烧,心口像有虫子在啃?”
他往前走了一步,语气近乎愉悦:“别怕,很快的。再过一阵子,你就会开始控制不住内力,看谁都像仇人,白天黑夜都睡不着,最后……砰!”他做了个炸开的手势,“彻底疯掉。”
苏昌河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眼底戾气一闪,反唇相讥:“像你当初那样吗?”
“苏昌河。”苏暮雨低声喝止,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慕词陵脸上的恶毒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幽深冰冷,周身气息再次危险地翻腾起来。躲在身后的花骨朵似乎察觉到爹爹又要生气,小手更紧地攥住他的衣角。
苏暮雨转向慕词陵,语气诚恳了些:“我们没有恶意。慕词陵,我们只想见一见,治好你的那个人。”
“治好我的人?”慕词陵想都没想,立刻否认,“没有那个人。是我自己命硬,熬过来了。”
苏暮雨摇了摇头,目光越过他,看向柜台后面色平静的花楹。“我们来之前查过。西域边陲,‘忘尘渡’酒馆老板娘,你的夫人精于酿酒,也通晓奇诡医术。”
见慕词陵神色,心知他不会配合。他顿了顿,朗声朝酒馆柜台方向开口道,“在下苏暮雨,求见花楹姑娘。”
慕词陵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抬起右手,掌心隐隐有暗红色的火光流转,周围的空气再次开始升温扭曲。
“爹!”花骨朵急了,用力扯他的袖子,小脸仰着,脆生生地提醒,“你要是把家里的桌子椅子打坏了,娘亲会特别、特别生气的!上次你把后院的水缸拍裂了,娘亲让你睡了三天柴房!”
慕词陵:“……”
他掌心凝聚的内力猛地一滞,那副要毁天灭地的煞气,硬是被女儿一句话戳得漏了气。他有些狼狈地收回手,弯腰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像抱着个护身符,然后恶狠狠地瞪着苏暮雨和苏昌河。
“有能耐,我们出去打!”他咬牙道,“别在这儿碍眼!”
苏暮雨看了一眼他怀里那个粉雕玉琢、正睁着大眼好奇看他们的小女孩,又看了看柜台后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静静看着的花楹,心里大概明白了。
“我们并非来打架。”苏暮雨的声音缓和下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想……请教花楹姑娘,关于阎魔掌反噬,是否有缓解之法。”
苏昌河靠在门边,依旧把玩着匕首,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慕词陵怀里的小女孩,又迅速移开,脸上那玩味的笑容淡了些,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僵持着。
就在这时,柜台后的花楹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
她绕过柜台,走到慕词陵身边,先从他怀里接过女儿,轻轻拍了拍花骨朵的背:“乖,去找来福叔叔玩,让他给你拿块糖。”
花骨朵看看娘亲,又看看那两个奇怪的叔叔,乖乖点头,跑开了。
花楹这才抬眼,看向苏暮雨和苏昌河。她的目光平静,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波澜,只有属于“忘尘渡老板娘”的淡然审视。
然后,她侧过头,看向身边依旧紧绷如弓弦、满脸写着“快让他们滚”的慕词陵,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紧攥的拳头。
指尖微凉,力道柔和。
“辞陵,”她叫他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带花骨朵去后院,看看她的小兔子是不是该喂了。这里,我来吧。”
慕词陵猛地转头看她,眼中是不赞同和浓重的戒备。
花楹迎着他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坚定。
慕词陵和她对视片刻,拳头在她掌心慢慢松开。他深吸一口气,又狠狠瞪了苏暮雨两人一眼,才不甘不愿转身,大步走向后院。
酒馆里安静下来。
花楹带他们走到柜台后面的雅间,在一张空桌边坐下,对苏暮雨和苏昌河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吧。”她说,语气平常得像招呼普通客人,“其实当初收留他,我就猜到,你们或许有一天会找来。”
苏暮雨和苏昌河在她对面坐下。
“花楹姑娘,”苏暮雨开门见山,“苏昌河的情况,姑娘可能救治?无论什么条件,只要在下能做到,绝不推辞。”
花楹没立刻回答。她看了看苏昌河略显苍白却依旧挂着算计神色的脸,又看了看苏暮雨眼中的认真和急切。
“我可以试试。”她缓缓道,“但有两个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