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城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洗不净的尘。茶楼里，人声比浔阳城那日更鼎沸几分，空气里弥漫着茶水的涩味与一种压抑的兴奋。
洛离依旧选了角落的位置，这次她易容成了一个面色微黄、带着些雀斑的普通少女，唯有那双眼睛，无论怎样修饰，都难掩其下的灵动光华。她支着耳朵，听得比任何一次都认真。
说书先生口沫横飞，讲的正是震动江湖的最新消息——暗河大家长与唐门唐二老爷的那场惊世之战。
“……说时迟那时快，大家长虽重创唐二老爷，自身亦真气耗尽，负伤不轻！便在此时，暗处弩箭破空！两人皆力竭，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突然现身，执伞而立，正是那暗河执伞鬼，苏暮雨！”
茶客们发出阵阵惊呼抽气声。
洛离听得心潮澎湃，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划拉着“暗河”二字。快意恩仇，强者对决，于生死边缘游走……这才是她想象中的江湖，远比那些风花雪月的侠客传说更真实，更撼动人心。她对那个隐藏在光明之下的杀手组织，好奇达到顶点。
离开茶楼，人群熙攘。洛离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还回响着说书先生描绘的惊天一战。
忽然，她的目光定住了。
前方人流缝隙中，一抹熟悉又扎眼的黑红色一闪而过。是他！那个在浔阳城茶楼里，用一柄寸指剑为她解围，又让她琢磨不透的男子。
他步履极快，如同暗影滑过水流，转眼就要被人潮吞没。
几乎未经思考，洛离便跟了上去。她像一尾灵活的鱼，在人群中穿梭，目光紧紧锁着前方那抹独特的色彩。可他太快了，七拐八绕，进入一条僻静的巷子，待洛离追进去时，眼前只剩空荡荡的巷道和一堵光秃秃的高墙。
“跟丢了……”她懊恼地跺了跺脚，青石板发出轻微的闷响。这人怎么像鬼一样？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刹那，呼吸猛地一窒——那个她拼命追赶的身影，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几乎与她鼻尖相贴。
洛离吓得后退半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悸，拍了拍胸口：“你…你吓到我了。”
苏昌河垂眸看着眼前这个易容拙劣的“少女”，她眼中真实的惊吓不似作伪，却并无寻常人面对他时应有的恐惧。他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下一瞬，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洛离颈侧的皮肤，那柄神出鬼没的寸指剑已然抵住她的命脉。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致命的威胁：“你为何跟着我？”
洛离懵了一瞬，颈间的凉意让她汗毛倒竖。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易容了，他没认出她是茶楼里那个“她”。
“恩公！”她连忙开口，试图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无比真诚，“那天茶楼，有流氓地痞招惹我，你这短剑破空而来帮我解围……”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你记得吗？”
苏昌河想起来了。是那个小动作很多、易容术粗浅得可笑的“小姑娘”。他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依旧没什么温度：“问你为何跟着我。”
“我…我刚才在街上看到你，想跟你打招呼，可你走得太快了，”洛离语速加快，带着点被冤枉的急切，“我一时好奇，就跟上来了……”
苏昌河没有收回短剑，反而微微俯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身上带着一种冷冽的气息，像是兵刃的铁锈味混合着某种清苦的草药香，并不难闻，却极具侵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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