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纪事（玖）

　　沈璃独自一人入了冥界。

　　做沈璃时，她杀了很多人，包括叛乱的反贼，和为非作歹的魑魅。

　　做凤羽时，她杀了很多人，包括无辜的百姓，和保家卫国的战士。

　　都说，屠龙者终成恶龙。从前她是不信的，可她的的确确成了一条恶龙，不由得不信。

　　将用来保护灵界百姓的枪刺向最需要保护的人的那一刻，枪灵离她而去，赤羽也成了一杆死枪。

　　“我堂堂灵界碧苍王，一杆银平四海战八方，守灵界百姓幸福安康。”

　　多可笑啊，伤百姓最深的，也是她这碧苍王。

　　不，她已不配为王。

　　沈璃站在忘川河边，望着风平浪静的河水沉思良久。

　　“吾以吾名引忘川”，七字真诀她使过无数次，渡过很多将士，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为如今这个罪孽深重的沈璃，引一回忘川。

　　河水上泛起涟漪，一老头的身影浮现在水面上。他拄着高过他人的木杖，踏水而来。停在沈璃面前，他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轻声叹道：“姑娘，你过不了这忘川河，走不上这黄泉路。”

　　沈璃自嘲地笑笑：“是啊，我杀了这么多人，爱我护我的人几乎都被我亲手杀了，谁会为我撑船呢，若是有，想来行到一半，我这深重的罪孽就会让船沉了吧。”

　　沈璃说得淡然，眼中仍然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打转。

　　又怎会不心疼呢？

　　老人家在忘川河边守了不知道多少日子了，从没有见过身上功德罪孽如此错杂交织的人，他感慨到：“你若是在三年前来此，身上的信仰之力便是数不尽的，你保护一族百姓，无数人为你祝福，那便是功德圆满，以后的每一世都能平安顺遂。可如今的你，身上杀孽太重，怨灵缠身，你用一千年积攒下的功德都不够抵上三年犯下的罪恶，世人眼中，你已经是一个罪人了。”

　　“我知道。”沈璃哽咽的说。

　　她都知道，可从别人口中听到，心里还是犹如刀割一般，她犯下的错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在眼前，若她不曾出现，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百姓的苦难了？

　　“姑娘，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些年来你渡的生灵不少，他们都曾真心地信奉于你，同我说过好话。你给老夫减轻了不少负担，那便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报答吧，我能做的都允了。”

　　报答吗？

　　“若我说，我想最后看一次三界，可行？”

　　三界之中，早就没有沈璃了。她的魂给了琉羽，骨血给了战士，可以说是灰飞烟灭得连渣子都不剩。

　　老人就借了这散得七零八落的气息，当做是临时的眼睛。

　　沈璃看见，在她消散后，众将士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又能活蹦乱跳的身体，下意识地看向引魂阵一边站着的行止神君。

　　神君他大手一挥，原本躺在沈璃床上的玉佩出现在他手中。摸搓着玉佩的纹路，此刻他对沈璃的计划才彻底顿悟。

　　“六冥已死，先前种种，皆是六冥肆意妄为，以权谋私。本君知道灵界与仙界有些矛盾，但你们也并不想打仗。碧苍王沈璃，今日以全身血肉及轮回的权益，换你们重生不是为了让你们针锋相对的，而是要仙灵两界和谐相处，各自安好。若有再想战者，先过我这关。”

　　说完，不理会众人的诧异和不解，走到还很虚弱的琉羽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