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飞 06

夕阳下的营区静谧安详，顾一野和阿秀并排行走在两排高大的柏树下，夕阳的光辉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拉得很长。

行走间两道影子经常挨得很近，男的挺拔英武，女的体态婀娜，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恋人，很相配的样子。

顾一野盯着影子看了一会，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扭头去看路边的花花草草。

阿秀低着头，总感觉身边的小顾气势太强，搞得自己心里慌慌的，甚至还有点害怕。她其实意识得到，这种情绪就是乡下人面对城里人时不自觉的自卑和敏感。

两人总那么别扭着也不是个事，顾一野就说：“你们没赶上饭点，但是别担心，食堂可以开小灶，司务长和我们都熟，我们班副班长去跟他要一份炒米粉，那可是司务长的绝活，特别好吃！”

阿秀羞答答地道谢，声音跟蚊子似的，脸莫名红了，怕被看见，连忙转身看了看身后。

顾一野以为阿秀在看张飞有没有跟来，感觉“奸计得逞”，忍不住乐了，嘴角憋着笑说：“我们排长是从咱们九班出去的，九班的大事小事都要他亲自关照，他要是不天天盯着我们九班，我们的成绩就很容易下滑，所以啊，他这会还得留在九班做做工作，就由我先送您回招待所。”

阿秀趁机问出心里的疑虑：“张飞他，真当上军官了？”

这句话多少显得有点过于现实了，好像还有点不讲情面，甚至有点唯利是图。但顾一野很理解，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桩婚恋都是以现实的实惠为基础的，男人女人以自己的利益为考量选择婚姻伴侣，这是千百年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传统，谁也不能免俗。

顾一野：“当上了的，文件都下来了。”

阿秀理直气壮地问：“那他怎么还穿两个兜的衣裳？”

看着阿秀那张淳朴中沾染着精明的脸，顾一野真觉得有趣，他之前还从没有接触过乡下妹子呢。印象里农村女孩一般都没什么文化，生活习惯不文明，思想落后，相貌土气，可这些特征在阿秀身上都不明显，她长相不差，穿着也很有特点，说话也朴实热情，只是有点太内向了，羞羞怯怯的，不像江南征那样落落大方。

阿秀对张飞“官职”的在意让顾一野真切地感受到了农村女孩鲜活的个性。她们大概思想简单，也不讲究面子，没有城府，想要什么就直接要，想说什么就直接说，这种坦率和天真其实也挺可爱的，并不让人觉得市侩庸俗。

顾一野笑着安慰：“嫂子你放心，干部服很快就会发下来，您在部队怎么说都要待个十天半个月的，有的是时间，等干部服发下来你和我们排长再去照几张结婚照，回去往那墙上一挂，郎才女貌多好啊！”

阿秀不自觉地抬眼去看顾一野的脸，她之前一直没敢仔细看他。顾一野转过头来，两人视线相接，阿秀触电般移开目光，低下了头。

顾一野察觉到阿秀的害羞，以为她不好意思听人说她和张飞的事呢，理解地笑了笑，又为成功捉弄到张飞而感到开心。

闷闷地走了几步阿秀突然发笑，她说：“我真没想到……”

顾一野不解：“没想到什么？”

阿秀红着脸快走上前把顾一野甩在身后，顾一野只觉得奇怪，撵了上去，忙问：“阿秀同志，你怎么了？”

阿秀还是不敢看顾一野，却又忍不住低笑出声，搪塞道：“没什么。”

顾一野心里紧张起来，他和九班的兄弟只是为了好玩有趣才捉弄张飞，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言语失当影响了张飞和阿秀的关系，这老班长好不容易找到个老婆，兄弟们帮他哄着供着都行，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顾一野忙说：“阿秀同志你有啥事千万要直说，我们九班什么都能帮你解决！排长这个人吧，虽然不爱说话，平时也不爱表现自己，但他绝对是个好人，是我们的好兄长、好领导，我顾一野谁都不服就服我们排长！”

阿秀终于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笑着问他：“他真有那么好吗？”

面对这种问题，男人的性别就是天然的统一战线，所以顾一野斩钉截铁地回答：“真的！绝对没骗你，我们排长啊是个绝对靠得住的好男人，你嫁给他啊有福了！”

阿秀弯起嘴角，脸上有一丝狡黠的坏笑：“可是他竟然骗我。”

顾一野急了：“阿秀同志，你听我说，有时候吧，他会替我们骗骗上面，就那么一两回全是为了我们，他自己可从来没有骗过人，多少苦多少累都是他一个人默默承担了，一点怨言都没有。”

阿秀开心起来，再次看向顾一野俊美的脸，“他跟我说九班的兵除了他一个个都丑得要命，可瞧瞧你，多俊啊！”

顾一野一时没反应过来，即使反应过来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迅速移开目光，真真假假地咳嗽着继续为阿秀带路。

顾一野突然意识到这个乡下女子的真实性格或许并不像她表现出的这样内向、柔弱，她有时候还挺大胆、挺直接的，倒搞得自己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