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里之外的第比利斯，此夜有人总是心神不宁，戴萌坐在驻地的房间内，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尝试了很多办法，让自己安静，但都不奏效。

“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戴萌起身打开房门，走出去，漫步在院子当中，一圈又一圈的走着，漫无目的，她是个好酒的人，多年的军旅生涯，让戴萌对酒精有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只是现在自己军务在身，况且吉格亚的局势并不稳定，零星的骚乱还时不时的发生，时局迫使她随时保持警惕，因此这酒，算是暂时戒了，时间一长，戴萌总是觉得心中无根，眼下她很想一个人默默独饮几杯，可是偏偏满足不了这样一点小小的愿望，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叫过来副官，准备出门巡视一番。

“将军，第比利斯的治安还没有完全恢复，就这样晚上出来，太不安全了。”副官边走边说着。

“怎么，还怕几个小蟊贼害了我们不成？”戴萌淡淡的说到，同时飞快的走着，她的步伐之快，除了自己的副官，没几个人能跟上。

“将军都不怕，我自然没什么好怕的，您今天突然要出来走走，是酒瘾上来了吧。”副官有些窃笑的说。

“就你聪明，皇帝交给我的任务，我当然不能大意，但愿我们能早点回家，再这么憋下去，我可能会忍不住的。”戴萌说着说着，也微微露笑，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走到了王宫的大门前。

“将军，要不要进去走走，听说这里的花园景致很好，说句真心话，属下也想见见世面呢。”副官有些开玩笑的说。

“这王宫，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吗？”戴萌假装严肃的说，不过她马上语气一转，面露笑容的接着说，“现在这里没有了国王，我们倒是可以在主人不在的时候，尽情参观一下，虽然我还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妙。”戴萌和副官说笑着，踏进了宫殿，游荡在这座几近萧条的故居内，四下无人，所有的厅堂都大门紧锁，无奈两个人只能一路向后，转身来到花园，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而来，两个人陶醉其中，戴萌心中的焦虑也随之一扫而空。

“吉格亚有这种地方，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副官投出艳羡的目光，看着偌大的花园，一时间也感到眼花缭乱。

“他乡再好，哪里比得上克斯莫的风景，不过你说的对，这里的风景，我喜欢，毕竟能和它媲美的，也就只有陛下的皇宫了。”戴萌看着满园盛开的鲜花，若有所思。

“将军，那您说，我们还有多久才能返回啊？”副官说出了很多人心中的问题。

“那些都是枢密院的大人们该思考的，我们不必要为这个而烦恼，不过这次远征平叛，士兵们大多都是外乡人，在这里待久了，难免会有思乡之情，陛下也会清楚这一点的，相信我们很快要有新活可以干了。”戴萌随手摘下一朵花，捻在手中，抬头望向满天繁星。

戴萌正陶醉在花香诗意里，丝毫没注意刚才的一路上，一个暗影就在身后不远处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戴萌走进王宫，这个暗影才又投身回到黑夜中。

索菲亚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座商人模样的庭院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很快里面有人打开了门，她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着，一头扎进院子里。

“你出去的时间，有些长了点。”开门的人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要不是为了你们的性命，我也不会如此冒险。”索菲亚平静的回应。

“你别忘了，你现在也不安全。”那人立刻回击道。

“我只是个宫廷女官，任凭是谁都不会怀疑到我身上的，倒是你们该好好想想自己的退路，我其实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索菲亚不甘示弱，一脸玩味的看着对面的人。

“好了，不废话了，老家的人来了，已经等你很久了。”那人不想再和她拌嘴下去，赶紧切入正题。

“我马上就过去。”索菲亚冷冷的回答，匆匆走进屋内，转眼间消失不见。

穿过悠长的地道，索菲亚走上台阶，已经置身另一间院落的房屋之中，推开几扇门，她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正坐在桌子后面品着红茶，想必她就是那个来人吧，索菲亚心想，便也对面坐下，等着她开口。

“原以为这次我要空手而归的，想不到你居然没有离开吉格亚，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街上。”蒋芸有些讽刺的说到。

“我只是没有想好去哪，这个需要时间。”索菲亚脱下斗篷，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她又仔细打量一番来人，确实从未见过，蒋芸见她带着疑惑看向自己，突然笑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是络将军的亲信家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她可从来没有派过我这样的人来吉格亚。”

“既然络将军派阁下亲自前来，必定有要紧的消息，那就说吧。”索菲亚听到蒋芸的这句话，感叹她察言观色的能力如此高超，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这样的人，确实是徐子轩的手下。

“你赶紧离开这里，吉格亚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蒋芸淡然的吐出一句。

“我要等戴萌离开之后再走，她现在也不安全，可是想不到她胆子真大，敢在晚上带着随处跑出来。”索菲亚的语气里，既有担忧，还带着一丝不忿。

“她很安全，你不必多虑，倒是你该替自己考虑一下了。”蒋芸提醒索菲亚。

“那我为什么不继续躲在第比利斯里面，毕竟我在这里有了根基，想隐藏好自己，还是不难。”索菲亚自信的说到。

“络将军当然能保护好你，难道大公的手下就不会替自己的主人办事了么？”蒋芸看着她，觉得自己该使出杀手锏了，兜了半天圈子，她不准备继续下去了，“其实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索菲亚，这个名字倒是很符合您的气质，黄婷婷阁下。”

黄婷婷没想到蒋芸居然在自己毫无防备之下，点破了自己的真身，心里顿时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些都被蒋芸捕捉的清清楚楚，她狡黠一笑，继续说道：“阁下不必惊慌，我既然敢说出这些，也不会做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事，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在心里已经把您当成真挚的朋友来看待，我自然也不会泄密，如果那样，络将军是会剥了我的皮的，我看重自己这条命，所以我实在是好言相告，趁着现在的局势不定，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蒋芸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静静的看着黄婷婷，两双眼睛无言的对质着。

一阵阴风吹过，配合着没有月光的夜，黄婷婷感到杀机四伏，蒋芸的话，明显没有错，自己失去了鞠婧祎的保护，多活一天，都是幸运，此时她突然想夺门而去，理智还是把她强压下来，沉默了好一阵，她无奈的一笑，缓缓开口道：“我离开了吉格亚，又能去哪？天下似乎没有什么更安全的地方了。”

“在这里逞强当英雄，没用，况且这里已经不是你的舞台了。”蒋芸看着这个“死了”的皇室，心里感觉好笑，多年的风雨沉浮，黄婷婷早已性情大变，可她还是不明白，世间究竟有多险恶，蒋芸和黄婷婷交谈的这段时间，其实浑身不自在，她算是老江湖了，极少会用言语办事，她反感说客，但是偏偏徐子轩信任她，让她千里迢迢，面见黄婷婷，陈述利害，蒋芸自然明白徐子轩的用心，可这一番交流过后，蒋芸觉得眼前的黄婷婷，自然不甘久居人下，她极力暗示了黄婷婷，李宇琪正在找她，找了整整十年，此时已经发觉她的踪迹，徐子轩也正在和她赛跑，并且一定要抢先保住黄婷婷的性命，如此，方能查清楚十年前的真相。

“那……请阁下指点迷津吧，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黄婷婷仍然没有放下戒心，她要听听徐子轩给自己的安排。

“我哪里有那么高的眼光，络将军倒是有三策，请阁下自己决断。”蒋芸不紧不慢道。

“哪三策？”黄婷婷看着蒋芸，淡然的发问。

“秘密回到克斯莫，络将军答应过，可以保护您的安全，这是上策；如果您不愿意回到克斯莫，可以带着手下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但是最近第比利斯还没有解除戒严，这么多人同时离开，也不安全，这是中策；您也可以躲在吉格亚不走，或者联系戴萌将军，但是难保别人不会说，戴萌勾结残余分子，意图叛乱，这是下策。何去何从，请阁下自己考虑吧。”蒋芸缓缓说完这些，等待着黄婷婷的回应。

“这么说，我是非走不可了，那我会离开这里的。”黄婷婷最终承认了现实，虽然自认为克斯莫是龙潭虎穴，但求生欲迫使她不得不再次选择北上，回到当初逃离的起点。

“阁下只要进入克斯莫，自然会有人接应”蒋芸说着拿出一块令牌一样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如果有意外，拿着它，到威廉大街的霍姆斯珠宝店，会平安无事的。”

“多谢阁下的帮助。”黄婷婷淡淡的说。

“不谢，我的话说完了，该走了，阁下也多保重。”蒋芸说完，起身推门而去，离开了房间。

黄婷婷盯着那块东西，足足看了半晌，她轻轻拿起，小心翼翼的放好，然后背靠椅子，闭上双眼，回顾着十年的逃亡路，突发的叛乱，打乱了自己原本的构想，可她也清楚，自己不可能躲在这里一辈子，她还要复仇，还有许多话要对那个人说，只是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谁也给不了答案。她猛的坐起来，看着窗外一片漆黑，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拂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