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其他人回山当然也是会潜心修炼的，闭关却是托词了。

但是玉鼎不一样。他是真的闭关。惧留孙甚至私下里和其他师兄说，玉鼎可能更喜欢闭关的生活。

这话倒不是讽刺或者挖苦，合理猜测罢了。事实上，元始门下的弟子不说亲如一家、但是至少关系都还可以，毕竟师父就是一个护短的熊家长，土地之间虽然会有一些分歧、但是没什么争端。

老实人黄龙没说话。但是他私心里觉得，惧留孙说的其实挺对的。广成子和赤精子猛点头，没想到他们的师弟竟然有如此高明的见解。想玉鼎那副遗世独立的样子，可不就是置身众人之间也仿佛独坐云上，让人不由得就噤了声、生怕吵到玉鼎。而玉鼎也是不喜欢这些的。

他不喜欢吵闹、不喜欢烟火气，不喜欢游玩享乐，对男仙女仙都没什么兴趣。要让玉鼎和其他人亲密接触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这么一看，闭关的洞府可真算得上是玉鼎心中的福地。

在外面偷听的元始也点头。想他几千岁高龄，被师父管也就算了——而且现在鸿钧也不会再管他们，竟然还要被弟子管。

虽然玉鼎几乎懒得管事，但是只要他说了，便是元始也不能改变什么。元始看起来很年轻，也就是刚进壮年的样子，不过倒是比玉鼎成熟很多。可是元始太傲气了，张扬的不像是一个已经活了近万年、还收了弟子的一教之主。换个不认识他和玉鼎的人来看，十个人里面有十个会觉得玉鼎那个淡然若百尺深潭的是师父、而他是不懂事的小徒弟。

都是活在玉鼎阴影下的人，元始对自己这几个徒弟多了几分感同身受。慈爱之心既生，他便推门进去、温和教训了几个在背后议论同门的弟子几句，然后给他们布置了加倍的课业。

“?”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就该一起闭关！反正在里面做什么元始这个师父也不会额外关注。

玉鼎的洞府里面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洞门被封着，整个空间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线。玉鼎就盘坐在洞府里面石台的中央，阖目敛神、好像一尊雕像。

悟道之事向来急不得。就算之前心境的波动让玉鼎的修炼之路前进了一大截，他去没想过再刻意用这种办法，刺激自己的心情。这太不可控，也太急功近利。从急中生出的道总是歪的，就算不歪，也总会有些错漏之处。

玉鼎静心，叩己，问天地之道、感沧海之变 。虽日日盘坐悟道，但是玉鼎从来没有急过，依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像在闭关冲击心境的样子。

然玉鼎终究独具慧根。虽没能圆满了心境、可他却叩明了曾学过的玄妙剑决。这次，玉鼎主动把自己分成两半 ，一个身负九转玄功，另一个只拿一把剑、丹腑之中是修剑而生的真气。两个人剑掌对决、互不相让。

有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很是玄妙。他们心意相通、视角共享，玉鼎能看见自己鬓边垂落的乌发、也能看清自己眉梢眼尾因有所突破的畅快很心意相通的喜悦而产生的的细碎笑意。

因为通天的镜子的原因，玉鼎对镜子没有什么好感。或者说，玉鼎对所有容易成为他人借以窥探之物都没什么好感。但是眼下却又与照镜子不一样。

玉鼎抬手，为另一个自己拨开眼尾乱发，另一个他也举起了手。微凉的温度交叠在一起，抬眼的角度都一模一样。两个面容一般无二的美人对视着，冷似寒冰、艳若桃李，袖尾相接、衣袂互触，便是呼吸也几乎交融，自是一派绮丽景象。不由得让人遐想，如果把这一对美人花一起收入帐中……

『玉鼎』袖中的利剑突然滑出，自下而上的斜刺而出。玉鼎自然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他已经预料到自己要出剑，更知道要从哪里刺出。玉鼎身子微倾、一掌抓向剑锋。

玉鼎既然能读到『玉鼎』的心思，『玉鼎』自然也知道玉鼎。

于是这剑锋又斜、改刺为切，发力的部位也一并改变。而玉鼎则顺势翻掌，两人又是一番交手。

短短一息之间，玉鼎已经出手了不知道多少次，次次都是直奔死穴！

便是想同的剑法，由不同的人使出，固然有一些破绽是一样的、可是每个人弥补的地方却是不一样，因为自己而产生的缺处也是不一样的。没有人比玉鼎更清楚这套剑法的缺点，也没有人比玉鼎更知道他想如何去破。

一瞬间千百种杀招被想出来，又在一瞬间被挡住。他们彼此拆档、互相攻击，谁也奈何不得谁，竟让一套玄妙剑法变成了废招，最后都归于挡与刺。

百招无奈何，千招亦如是。玉鼎身负九转玄功，自是不觉得如何，『玉鼎』却只有真气，难免有耗尽的时候。他的脚步越发的慢了、提剑的动作也越发迟滞，只是『玉鼎』却没有露出一点疲态，好像身负厚学的松柏，固然被压弯了腰、亦是一番清俊萧肃。

玉鼎却没有体贴另一个自己的无力。他反掌拨开剑锋、一掌拍向了『玉鼎』的胸口。『玉鼎』面色一白，唇边溢出血迹，眼里却带着笑意。

剑招虽被破，但是他的剑道，成了。

分出两半的元神重归到一起，玉鼎的胸口一阵沉闷痛意。他也不在意，九转玄功重刷而过、剧痛之后便是新生。

清理干净洞府，玉鼎拿起佩剑、就此出关。

玉鼎出了关，元始是第一个知道的。

他倒没有无聊到把神识覆盖满整个山门，但是他派了仙侍守在玉鼎的洞府外，一来是打理那些花草，二来则是留心玉鼎那里的状况。

一道金光飞上天空、群峰之上都能看见。这是元始在召集他的弟子。

玉鼎身形一闪，人已经到了主峰的山腰。而几个师兄也陆陆续续的到了这里，还有几个玉鼎不认识的青年和一个小童，看广成子他们的态度，这应该也是元始新收的徒弟。

“玉鼎，你竟然出关了?”赤精子奇道，他打量了玉鼎一圈，只觉得玉鼎修为越发精进，原本他们几个师兄只是因为虚长玉鼎千余岁月、才能在修为上超越玉鼎，但是现在却已经快看不透玉鼎的深浅了。但是赤精子也并不嫉妒，毕竟玉鼎年纪实在是小，真计较起来岂不是衬得他们这些人都像是废物一样。要让他如玉鼎一般无欲无求一心修行……

算了，这是玉鼎应得的。

“玉鼎师兄。”这小童倒是玉雪可爱，看起来灵动非常——而且不是个安分乖巧的。见赤精子对玉鼎如此亲密，他便也凑上来混个脸熟。

“这是太乙。”惧留孙虽然阴沉，但是在山门里面却不是那么寡言。他按住想说话的黄龙，广成子完全没反应过来、不需要他去拉着，至于赤精子，他还在看玉鼎的脸呢。“师父新收的徒弟。”惧留孙如此介绍道，又一一给玉鼎引荐了其他人。看起来温温柔柔没什么存在感的是仓造，此人修为不如何高、跟脚也不好，但是精通锻造宝物。元始和通天关系好是好，但是也很爱攀比，通天法宝众多，仓造因此得以入门也不奇怪。相貌庄严柔和的是文殊、横眉怒目的是普贤。阴柔温婉面若好女的则是慈航。

玉鼎名讳其他人早在赤精子的话中知晓。有了惧留孙的引荐，一个个皆口称师兄、对玉鼎执了礼。玉鼎看向惧留孙，只得了惧留孙一个带着恳求的、快压不住笑的眼神。

看看这里补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