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第二章

两个孩子从河里探出头来时，天上的星星已经挪到了天空的最西边。除了河岸有零零落落几盏的破风灯，目之所及没有任何光亮。柏诺贝伸手去摸卡卡瓦夏的脸颊，掌下的热度有些奇异——“卡卡瓦夏，你会死吗？”

“你干什么？”卡卡瓦夏躲开祂的手掌，咳嗽着呛出了几口水，两人随着水流浮浮沉沉地向岸边靠近。他既不知道自己到底从水里捞出来一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家伙能做些什么，但这家伙现在是自己的“筹码”，他要保全自己拥有的东西，且没有不相信自己赢得比赛的余地。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他的“筹码”被他躲开后，安安静静的在水波里和他一起漂流。卡卡瓦夏想起了自己的姐姐，在他们一起流亡在母神的土地上时，他也拥有可以相依为命的人。

至少在这场竞技里，他们的利益是一体的。至于命运，那太过辽阔又波折，未知的一切都不是他现在能够抓住的。

卡卡瓦夏轻声说：“你不要害怕，马上就会日出了，我没有骗你。”

可是柏诺贝不明白：“我并没有认为你在骗我。”

祂抓住湿润的泥土翻上岸，搭手把卡卡瓦夏也拉上来，问他：“你在这场比赛里活下来就能赢，对吗？”“你为什么会觉得取胜是一件这么轻易的事情？”卡卡瓦夏拧干衣角的水，仔细嗅着风带来的味道，感官的直觉告诉他这里没有别人。

活着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吗？

柏诺贝想着，问出了口。

卡卡瓦夏告诉他：“我的上一场博弈，活得很艰难，但是我赢了，所以，如果还有这样的博弈，我还是会赢的。”

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祂会觉得这个话题为使祂痛苦？

也许有什么，曾经死去。

柏诺贝摇摇头：“没关系，这里的地下，有怪物正在苏醒。他们都会死，我会让你活下来，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什么？卡卡瓦夏辨认着星星的方向，往南边出发，“什么样子的怪物？”他的腿被水里的浮木划伤了，伤口贴着粗糙潮湿的布料，每走一步都会磨蹭生疼。

而在柏诺贝回答他之前，他已经窥见了怪物的冰山一角。

猝不及防的，河中三条黑影破开水面，朝两人的方向俯冲而来，激荡风声要在一瞬间割破人的耳膜——卡卡瓦夏后撤一步抽出腕间那把匕首，刀尖一挑，却扑了个空。

夜幕深处，黑影就像饥饿的魇，一击不成，调转方向吞食着肉眼可见的一切颜色，再度恶狠狠地扑来。柏诺贝一把拦住卡卡瓦夏的腰，带着他往地上滚作一团避开，即使夜不可视，卡卡瓦夏依旧被晕眩晃得有些辨不清方位。

他扒开脸上柏诺贝的脑袋，抽刀狠狠刺出，却感觉手腕剧痛仿佛被野兽啃噬，险些匕首脱手飞出。但卡卡瓦夏不能放手，他深知一旦失去了武器，就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

他的手腕被柏诺贝抓回来，柏诺贝把他攥紧匕首的手背按在他胸口，指尖在空中几笔画成一个字符，随后掌下力道徒然加重，那带着白色微茫的字迹遍扭曲成万千条线，缠缚住黑影强硬地把它们拽入水底。

那一瞬间的光芒，只在视网膜上短暂地留下了痕迹就无声消散。

卡卡瓦夏胸口剧烈起伏，在这场变故中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他的手腕火辣辣地疼痛，和柏诺贝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

远处的山脉开始有了连绵的光影，地平线的尽头，青白的天幕倾斜出了一角，残漏出炽红光斑的半廓。

他看向柏诺贝，对方雪白的长发湿哒哒散乱在背后，脸上还蹭着泥泞，“那是它的触角，它现在只能伸出触角，可是它快醒了。”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劫后余生让卡卡瓦夏的思维有一段空白，只抓紧心头的疑问，可柏诺贝气馁地低下头：“我不知道，我能感受到它。”

祂握住卡卡瓦夏的手腕细看，那里一片血肉模糊，像是被刀尖交错划开。点点白色的光芒如萤火虫一样在祂的手掌周围环绕，卡卡瓦夏的痛感也随之淡去，亲眼看着自己的伤口在光里愈合。

卡卡瓦夏直视着祂：“那你呢，你是什么？”

“对不起，”柏诺贝坦诚道：“我不记得了。”

“可是你记得这些，你会操控那些，线？还有你的手掌，不对，”卡卡瓦夏有些语无伦次，但他很快清醒，“你不能再做这些了，如果被公司发现，他们可能会把你带走，他们是，掠夺者。”

柏诺贝还是不明白：“带走，是要带到哪去？”

卡卡瓦夏说：“带到公司，然后带走你拥有的东西。”

公司居然是那样的存在吗？柏诺贝怔然望着那双流彩翎羽般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参加这场比赛，你愿意去那样的地方？”

卡卡瓦夏很坚定：“用我拥有的，去换取我所要的，母神会庇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