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更多精彩内容,尽在话本小说。" />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崔护……?崔护……!"
“嗯……”
恍惚之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强忍着心中的倦意,那双沉重的双眸终于睁开一丝细缝。听那声音略带着急切和喜悦,还有些耳熟,我便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我正要起身,缓缓张开双眼,可突如其来的一震摇晃却将我吓醒了不少。
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我想明白,背上传来的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顷刻间令我清醒,但我的心情也是肉眼可见的不美丽。
李裕见我板着一张阴沉的死人脸盯着他,目光中透着阵阵寒意,似乎已经在考虑埋哪儿的问题了。他吓得忙把高高扬起,正欲第二次狠狠痛击我的黑手藏在了身后,一脸尬笑的看着我。
“那什么,今天天气真好啊……要不,出去走走……?”
我严重怀疑李裕那小子是在报复我,但我没有证据。在被我发现之前,他一定笑得很……贱?!
“开心吗?”
“挺过瘾的。还有点小爽!”他自顾自地说着,几乎脱口而出。
见我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似乎明白了自己正在死亡的边缘狂欢,慌忙改口——扯了扯我昨夜未拉的帘子,
“我就知道你昨晚是直接趴在桌上睡去了。怕你感冒,就早点来看看你。”
他那一副真情实意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装的,又句句属实,我的心便不由地软了。
算了,不冲他发火了,不要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嗯……
还是等下回头向伯父打小报告吧!毕竟李裕家里一向对他较为严苛,而这几日却有些疏于管教了。
我,崔护。
唐德宗贞元年间博陵县的一个书生。
如果没有那场邂逅,我也许会一直是一位无名书生,百年之后归于尘土。而几千年的光阴流转,也足以让我被遗忘在某处角落,无人提及。
毕竟,我既不是帝王将相,亦非皇子王孙——只是一方太平盛世下的普通人。而史册,从不会为我这样的小人物浪费笔墨。
哎,不谈这些伤心事了!就像李裕说的: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李裕,就是今早兴冲冲将我打醒来的那个二楞子,我的同窗兼好友。
我们两家是世交,家里长辈时有往来,我和李裕的关系自不必多说。但他天资稍愚钝,而伯父望子心切,所以家教要严了许多。就连今日出游,他被父亲捉住,也是报了我的名字才免去一桩灾祸,得了半日许可。
“崔护!别在那傻站着了!”
李裕见我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心思全不在此,便连拉带托将我拽至一摊位前。
“出来玩,最重要的是开心!谁还像你一样板着张臭脸,要债似的跑到大街上吓人!”
先前觉得无趣,我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这里弥漫着的市井烟火气,也只是比我那清净的庭院多了几丝生气。
可我错了,我忘了一个自己早该明白的道理——有李裕的地方永远不会无聊……
闻言,我只冷眼一扫,他便立刻规矩起来。可能是怕了,还对几天前,老爷子因为他私塾打盹,将他抽了一顿的事心有余悸。(我打的小报告)
但说实话,李裕这张臭嘴倒真没少为他惹事!
“来,崔护,拿着!我们是兄弟,你可千万别和我客气!”
我扭头向李裕看去,他手中正握着两串冰糖葫芦!
没想到,我自小仅有的那么几个爱好他都还记得……
便不由得心头一软:其实,李裕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那什么……崔护?”
我正吃着糖葫芦,就见结账的李裕转过身来一脸心虚地望着我。眼神却左躲右闪,不敢与我的目光有丝毫相对。
“我的钱袋子落家里了……”
他有些支吾,声音越来越小,以至最后我差点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
“崔护?护哥?别生气嘛。要不,我这串糖葫芦给你吃?”
他见我没有丝毫理会,挠了挠头便接着说道:“嗯……我请你去红袖招听曲?听说最近新来了位姑娘,曲是一绝,其花容更是人间少有。”
好啊!
我在心里应承——等令尊过来,某人能不能听曲还尚且不论,但我肯定能欣赏到某位李姓公子的哭号!
到时候,某人可别求我!
半日很快就过去了,尤其在有李裕相伴之时。
李裕午时未到就走了,独留我一人在城中漫无目的地晃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城外。
不觉暮色已至,心中一扫先前的阴霾。就连被我手中鲜花招引而至的粉蝶,也无心再去挑逗它们——
我,在不经意中闯入了一片桃林。灼灼桃花,开得难收难舍。而在那桃林掩映的深处,有一处竹篱小院,简洁雅致,隔绝世外。
见此,我心中自是欢喜的,不觉加快了步子。
深入桃林,眼前所见之景又与方才有所不同,不禁再次为这方竹舍主人的风雅所震撼。
若方才,我从高处俯瞰这片桃林,相隔甚远,望不真切,知窥似一团火在这青山秀水之间燃烧,妖艳明媚,好似一风情千万种的女子——玫瑰般艳丽的红唇,一双摄人心魂的媚眼,火辣辣的身子,只是静坐于此便引得无数人为之倾倒;于我心中落下了一个炽烈而真情的吻。
那现在,她便像邻家小姑娘般 是能浸润万物的春水,清新秀丽;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透着些许愚蠢,又暗含亿万星辰。她,是温化薄冰的春光,是炽夏沁人心脾的清泉,是冬日的篝火,是素雅的涟漪。
我轻叩门扉后便站至一旁,静候竹舍的主人,心中早已想好了措辞——只求主人能告知回城的路。
“吱呀——”竹门开了。
我收了赏花的心思,匆忙回身看向竹舍的主人,欲躬身作揖;却不想自己像李裕那不着调的家伙一样呆愣住了,忘了询问回城的路,只是痴痴地看着——
她,这间竹舍的主人,是位曼妙的少女。
她的脸黛不施胭脂、素净白皙,宛若雪一样纯白。眉如墨画,似青山般秀雅亦不缺灵气;一双美眸好似倒映在湖中的明月,为这位从画中走出的姑娘更添了几分生气——或许是为生人扰乱了清梦,此时倒蒙上了层水雾般,更衬得楚楚可怜。
“公……公子,有事吗”
她只探出了半个身子,轻轻地,声音有些颤抖,因对上了我焦灼的目光而羞怯地低下了头,全无一副主人摸样。
倒也难怪。她久居于隔绝世外的桃林之中,自没遇见过生人——也不像话本所述的那样:与某位俊朗的书生或多情的公子有过擦肩;只是守候这片桃林,也未曾期待一个能撩动她情思的人。
经她提醒,我遂匆忙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也坦然邀我进庭院饮茶,我欣然应下。
我们相对而坐,她早已切好一壶浓茶。为了避免目光相视时的尴尬,我看向了一旁的梨树,或凝视茶杯上的彩绘。
可那属于少年独有的一份悸动,早已萦绕心头,我又怎强压而下;就像院外的灼灼桃花又怎会因冰雪而消融?
直到茶水的滚烫沿着嘴唇传来,我才猛然惊醒。等回过神时,茶水已洒了一地——是自己不争气,心思全放在了这位初见的姑娘身上。
想起方才迷糊中听见的那一声“公子……?”,心中自是难以言语的羞愧;抬头看见她那略显紧张的神色,我便更加无地自容——
为什么遇见她后,自己全然成了另一番摸样?
回到府中,整个人瘫倒在了床上,早已没了念书的心思——
“绛娘,正是个美丽的名字。”
我又想起了黄昏时分于桃林之中遇见的那位姑娘;虽是小别,却似经年。
我该如何不想起她,又该以何种理由去见她?
思念,一滴一点,撩乱了我的心弦——我又该如何诉说我的愁绪?
猛然从床上起身,坐于桌前用蘸了墨的毫笔一遍又一遍地让你的名字落于宣纸上。
没什么意思。
只是仿佛这样我的心才会好受些,不至于彻夜难眠;仿佛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忘了你。
可我又怎么会忘记你呢?
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直至我埋葬于一方天地;我的命都是你的。
尽管,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想到这,我提笔的手顿住了,墨水在宣纸上染开成了一个大黑点,遮住了你的名字。眼泪没来由地落了下来——
怎么会,我们怎么会是两个没有缘分的陌生人呢?
明明……
平日里素爱的湖笔被我仍在地上,也没再拾起;心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啊!我只是一时兴起才误入桃花林。她从未守候谁,我也从未期遇谁;我们没有戏折子中的缘分……
等再醒来时,略感头重鼻塞,许是昨夜受寒了吧?
此后的日子里,我的课业虽未荒废,但心神全散落一地,学思再难精进;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日子,我一个人盼着身处桃林的那位姑娘。
来年春天,又到了我们相遇的日子。
我至今还记得那夜的自己是怎样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是煎熬着我的再也不是那相思之苦!
寻着记忆中的小径,我三步并做两步,那还有赏花的心思?
桃林!是桃林!我不似先前那般心思,只想快些找到那个竹院,快些去到那扇门前。
终于,一切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