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后一缕阳光告别天际，海面上雾蒙蒙的一片，码头上的几艘船轻轻靠岸，远处的日本宪兵在那巡逻，赵之秋看着这艘来自日本的货船脸色严肃。

　　“林叔？您怎么来了？”赵之秋看到船上下来的人惊讶到。

　　船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带着一顶黑色帽子，下压的嘴角微微勾起。“二小姐。”林叔下船颔首。“是先生让我来的。”

　　赵之秋点点头，“我爸爸他还好吗？”

　　“先生去美国订货了。这一次的货是热的，所以他亲自去了。”林叔压低声音说到。

　　赵之秋点点头热的？那就只有军火了，看到远处有几个日本兵士过来，示意林叔噤声，林叔余光一闪，心领神会。

　　“日本的货船？富士山号。”其中有一个像是日本军官的人翻了一下手中的本子用日语说到：“这是第一次在上海见到。”

　　“上海经济复苏在望，为加强日本企业和上海的合作，特地从日本进口商品销售。”赵之秋用日语回到。

　　那个日本军官点点头：“登记一下。”

　　林叔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里面是一张日本船只的出海证与通行证，还有货物信息。登记之后，那个日本军官继续用日语说跟后面几个日本兵说到：“你们跟我上去。”

　　赵之秋看着林叔带着那几个日本人上船检查，不出所料看来日本人查的还是很严。赵之秋低眉思索，突然在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阿诚？他这么会在这？

　　赵之秋跟了上去，她隐在阴影处贴着两个堆叠的木货箱，阿诚似乎在和几个警察交涉，看着他指了指岸边的一艘写有通条航运的货船，之后那些警察退了下去，几个工人开始上船搬运货物，看来他是来提货的，这是什么货？

　　看到阿诚双手插兜环看四周，赵之秋立即收回目光，往暗处又退了退。趁他转头，快步向另一处死角走去。

　　而阿诚刚刚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看向他，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右手拿着枪在大衣兜里戒备着，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看着两个木箱堆眼神锐利起来，快速转向后面，没人？警惕的看向周围，难道是他的错觉？

　　赵之秋蹲在死角处用余光看着阿诚的动作，一直到他驱车离开码头才出来。他那样子看来是受过训练，军统？中统？这四年时间里他到底是去了哪。

　　他之前说的时机？‘时机，什么时机？可以这么做的时机？我不想骗你。’赵之秋脑中想了许多，最后眼中浮现的是第一次她与他的见面，和上一次他看向她的眼神。

　　“二小姐。”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原来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那艘船前，林叔在一旁叫她。

　　“林叔。”赵之秋有些出神。

　　“怎么了？二小姐。”林叔担心的问到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

　　赵之秋看到林叔担忧的眼神，快速收敛情绪，“我们先上车。”船已经检查好了，她担心在这里待太久会引起日本兵的异样，更何况这里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到了车上赵之秋才放松下来。“林叔，你说一个人的眼睛可以欺骗人吗？”

　　林叔愣了愣，目光悠远：“会。”

　　赵之秋得到回答沉默下来。‘秋秋，这个世道想要活下去每个人都会带上面具，就算是心灵也会上有枷锁，但看穿一个人的眼睛，就会看穿这个人，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你的眼睛要学会伪装，将假的当成真的，记住爸爸说的话。’但她的眼睛在阿诚面前做不到伪装，而阿诚他是不是在对她伪装呢？

　　“林叔，有人用眼睛欺骗过你吗？”

　　“有。”

　　赵之秋沉默一瞬才说到，“他是你在意的人吗？”她从未听过林叔的过往。

　　“是。”

　　“那…后来呢？”

　　“我亲手解决了她。”林叔眼睛平静，脸色淡然，轻轻的说出冰冷的文字。

　　赵之秋静默垂下眼帘，许久没有说话。

　　深夜，赵家书房

　　赵之秋接过林叔的电报，仔细的看了一遍一脸担忧的说到：“上面说北平前线的药物已经在告急了。”

　　“我之前本想先破后立，先用这艘船做引子，看来不行了。”赵之秋面色凝重到。

　　“你想怎么做？”林叔在一旁问到。

　　“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安排的船手都安排好了吗？”赵之秋看着林叔问。

　　“安排好了，有一大半是日本人。”林叔沉着说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我国的海域上用日本人做掩护，真是讽刺。”赵之秋愤恨的说到：“终有一天一定让小日本过我国海域边界都要战战兢兢。呵。”

　　“我会将药品分散，放入船箱，这一次我会亲自北上。”

　　“不可。”林叔摇头反对。“你现在在上海目标太大。先生让我来就是怕你亲自上船。”

　　“我是一个商人，随船跑商天经地义。”赵之秋坚定的看向林叔。

　　“二小姐，你别忘了，你是打着谁的旗号来的上海，大少爷这位置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

　　“我知道，如果我暴露，会有一份档案出现在日本人手里，决不会连累我哥。”

　　“二小姐你和大少爷有血缘关系，就算到时不牵连他，他也会被日本人怀疑。”林叔摇头，“更何况现在赵家就只有你和大少爷两个孩子了。”

　　“但家国在前，谁不能死呢？”赵之秋脸上带着释然的笑。

　　“正因为谁都可以死，所以大小姐和…”林叔闭上眼不想说出那个名字，深深的叹息一声“所以要发挥最大的价值好好活着。”

　　赵之秋听到那个久远的称呼一愣复杂的看向林叔询问到：“大姐死在了前线。那二哥呢？二哥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连尸骨都没有？”赵之秋眼中悲痛质问，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提到过她大姐和二哥了。

　　林叔沉默低眉平静的说到：“你可以去问先生。”

　　“我问过，但是爸爸和哥哥却闭口不谈。”赵之秋失神的看向一边，她曾经问过许多次，但每一次都没有得到回答，后来逐渐的她就没有再去问过了，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先生不说，自有先生的道理。”林叔目光平静的看向赵之秋又转而说到：“但这一次的船你依旧不能上。”

　　“自从大小姐死后先生一直想让你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但你却满着先生申请入共cd，你们四个孩子脾气都一样，先生知道你们的决定后也从未阻止你们，而是尽最大努力去教你们，既然走了这条路，就要发挥最大的价值。”

　　“那你呢？林叔。”

　　“我和赵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被发现，那只不过是引狼入室，农夫与蛇的故事。”

　　“林叔！”赵之秋无法想象这个长辈一样的人，为什么要吐出这么冰冷的文字。

　　林叔安慰笑到：“所以，二小姐，这一步要布置得更周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