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和记忆里的一样，这天也悠悠地在地上落了层薄莹的雪。连夜从房里出来接过侍从手里的貂皮披上，柔软的貂绒簇拥在脸侧，顿时觉得温热了许多。

依照规定，迎接翁雁尘是头等大事，所有的泫玥山子弟侍从都要前去迎候，连夜自然也不例外。想起晚是不行了，早膳也是吃不了的。连夜走出房心里还念叨着被窝的暖和，不紧不慢地跟着侍从到了迎候翁雁尘的前门。

那里有一块四方的白玉前台，众人早就在那里聚集起来，无一不规矩的排列成方阵。连夜姗姗来迟，眼角微微下挑带了几分慵懒的意味穿过人群，有弟子好奇地看他一眼，目光便若着了魔似的再也移挪不开。

“大伯，这儿还有个更漂亮的仙人呢！”新入的弟子刚低呼出声便马上有人摁着他的头强迫让他移开视线。

“别乱看也别乱说！他可不是什么仙人，那可是蛊惑人心的狐妖，小心被勾去了魂！”

“妖怪？妖怪不是已经隐退人界了吗，那他为什么能跟在翁仙人身边？”

“翁仙人自有他的意图，我们不要私自揣摩。”

说话的声音虽被刻意压低了，但连夜本就不是凡人，即便是没有丁点的法力听觉也是超出一般人，两人的低语一字不落的进了连夜的耳朵里，像是风吹无痕不疼不痒。

他早就习惯了，人妖殊途，自古以来就传闻妖怪食人血肉，也出现了不少打出替天行道要斩妖除魔的好事之人。谈妖色变人人得而诛之，更何况是这群道貌岸然的求仙之人？

连夜收理心思，把注意重新落在自己撑着的朱红色纸伞上。伞柄处被人特意把木头打理得光滑，握在手里一点也不硌手，只是才站了一会儿腿脚就冷的发麻，寒气逐渐渗入衣袖，连夜吸了吸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子，和众人一同眺望，雪林掩映后终于见得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翁雁尘骑在枣红马上，眉目清明，墨倾长发，一身白衣银带宛如谪仙，随从子弟众星拱月般聚在他身侧。

“恭迎翁仙人归来！”

泫玥山上下几百号人，浑厚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有些空旷的枯林，惊跑了一旁林中的飞鸟四处逃窜，连天地都仿佛为之震撼。

待翁雁尘走近轻跃下马背，随手把马绳交给身边的侍从，目光搜寻到一人便步履轻盈站定到他面前。

连夜微微垂眸，目光所及是翁雁尘腰间挂着的一串玉珠。

说起来这是翁雁尘带他下山玩时，他在地摊上看中的。钱是翁雁尘付的，连夜腻了便随手赠还给了翁雁尘，没想到他却无比认真的收起来，视若珍宝，挂在腰间三年里不曾解下。

翁雁尘说道：“夜儿，你来接本尊了。”

“嗯。”

按理说，本该是连夜开口说‘你回来了’，可他天生不喜言语，放在一般时候，对仙人不敬定是要被揪着辫子数落一顿。但翁雁尘说过‘夜儿无需多言，这没什么不好的’，这儿里的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再无人多嘴。

朱红的纸伞突然在空中翩翩转了圈，落在松软的雪堆里，顿时粘上大块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