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问

他进来的时候，我正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按下启动键耳边响起了机器的轰鸣，接着是他笑吟吟上扬的声调“今天你倒回来的早些”“是你回来的太晚啦！”我的语调故意转了几个弯，听起来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他嗤嗤地笑一下，我听见他趿着拖鞋靠近的声响，像一条游鱼溅起一阵水花，他的手里似乎拿着一朵花，看上去端端正正，红的诱人，香味似有若无，是玫瑰吧。

他的右手精确而敏锐的搭上我的腰际，玫瑰的香味弥散开来，也许还混合着香水气，我感到一阵酥痒不由一颤，扭回身来定定地望着他，总算看清了他右手拿着玫瑰，新鲜无比，“怎么？”我问，他的右手缓慢地移上了我的发梢，右手伸向我面前“好不好看？”依旧是微笑上扬的嘴角，我望向他的眼睛，那双眼里隐藏不住的欣喜，含着天青色的童真，大而明亮，如同万粒星子的瞬间燃烧。“和他本人一点儿也不像”有些局促，于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看。

几分钟后餐桌中央多了个白色瓷瓶，奶白色，是新生的雪，瓶里插了朵红的过分的玫瑰，我把昨天看了几页的书放进书架，回身望他，一身深蓝色西装与他格外相称，是我喜欢的颜色，他一抬眸，四目相对中又见天青，我心里一动，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才几天不见你又瘦了些，爸爸来信说在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太担心，倒是你，也要好好养养”我听的岀他话中意味，几个星期前爸爸得了病进了医院，虽然不算大病现已出院，全家人轮流照料，这几天我不曾睡过一晚好觉，和他的婚事自然耽搁了下来。

“我知道”声音里有些疏离，我想：他也听岀来了吧，他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彻底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古怪，坐立难安终于一声轻微的叹息，“我们的婚礼还是推迟到下个月吧”“好”我别开眼不看他，“那么，你休息一会儿吧，我还有晚班，就……先走了。”“是，是吗？那么晚饭呢，吃了再走吧。”天青色暗了下去，现在漆黑一片，我透过他的眼睛望向餐桌中央的白色瓷瓶。

玄关处传来了一阵换鞋声，关门声接踵而至，我倚着桌子长出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闻到一股清香，“他走了吗？可他来时如此开心。”

鬼使神差的，我的怀中多了一个白色瓷瓶，很沉，里面的玫瑰依然妖艳似血，盘旋而上生命旺盛，“它是危险的”我想，夺走了我的心爱，“他不再爱我了吗？可一小时前他如此昂扬的向我献上了一束玫瑰，而现在玖瑰在我怀里。”我想起定恋爱时的热烈孩子似的挑逗，新生的嫩叶相互交缠，可他从来不曾读透我，这一点是早就遇料到的，我们的爱是空中楼阁，遥遥欲坠，在今日总算现出原形。还能保证它的宏大已是万幸。

我把瓷瓶放回原处，餐布是深蓝色的——真配他啊！玫瑰的香气幽幽传来，我从未如此害怕，它好像永远不会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