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摧边关序

记得那时……

寺庙，桃花……

还有他。

红色的绸带挂满枝丫，随风飘舞。

他说，这是姻缘树，有情人只需虔诚祈愿，并将写下心愿的红绸带挂于树上，便能得到月老的祝福。

你的目光落在他的红色发带上。

叶绾绾师父师父，绾绾想试试，可不可以……借您的发带一用？

匡连海【微微一愣，随即唇角轻翘】哦？莫非徒儿有心上人了？

叶绾绾【脸颊微红】师、师父……！

匡连海好好好，不逗你了。

他轻笑一声，利落地解下发带递给你。

粉红花瓣如蝴蝶般轻盈旋舞，纷纷从枝头翩然飘落。那三千青丝早已挣脱了束缚，任由微风轻轻撩拨，恣意飞扬。

再看他的脸庞，俊美得无法言喻，此刻在花雨与发丝共舞的映衬下，似乎又平添了几分动人的神采，更显秀逸出尘。

你接过发带，站在树前，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叶绾绾【睁开双眸，扭头看向他】师父，绾绾许完愿啦，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把它挂上去呀？

匡连海好。

他身姿矫健轻盈，仿若一只穿梭林间的燕子，仅凭足尖轻轻一点，便瞬息间腾跃而起，直飞向树梢。

空中划过一道灵动弧线，手中红带飘扬，精准无误地将其系在繁枝顶端。随后，身影翩然下落，稳稳踩在地上，不偏不倚，此刻已静立于你身旁。

叶绾绾【悄悄注视着他的侧面，鼓起勇气，带着一丝羞怯轻声问道】师、师父……绾绾有点冷，能、能不能牵着您的手呀？

匡连海【无奈】早说了三月天气凉，叫你多添衣再外出，偏不听……

还记得那时，他的手掌轻轻包裹住你微凉的小手……

一团炙热化在掌心，在心头……

而到了此时，也是那么相似……

你双膝跪地，全身颤栗，艰难地将手掌探向他那被寒光熠熠的长剑深深刺入的胸膛。

指尖触及之处，尚存余温的鲜红血液正顺着剑刃边缘，一滴滴滑过你的手指缝隙，悄然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血滴悄无声息地滑落，仿佛在一丝丝抽离他的体温，连同那赖以生存的生命力。

你忽觉脸上一阵温热，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滑过脸颊，紧接着，它坠落下来，点在了他那张毫无血色、白得像纸一般的脸上。

那是，你的泪水。

匡连海【艰难地睁开双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咳……

你使出浑身解数，拼了命地想从心底挤出一丝微笑，然而嘴角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钳住，任凭你如何努力，就是无法上扬半分。

心脏似是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无情地撕扯着，痛楚难当。

叶绾绾师父……您瞧瞧，绾绾穿着这袭红衣裳……是不是……挺好看的呀？

匡连海嗯……很……美……咳咳……

叶绾绾【泪珠点点落下】师父……您可曾记得，在那月华峰顶，您曾许诺于我……

叶绾绾待您与师叔重返天山之时，要一同陪我排演一出戏文呢……？

匡连海【染血的唇角似乎翘了翘】嗯……记得……

匡连海只是……咳咳……为师……大概……要……

末尾的两个字，你未能听清，也再没有机会听清。

他的手无力地垂落于地面，那双半启的眸子已然黯淡无光。

叶绾绾师父，您还不知道吧……那出戏文的真正结局啊，被我偷偷藏起来啦……

叶绾绾【眼神空洞，嘴里絮絮叨叨着】真正的结局是……那位男子的小徒弟，其实已经悄悄爱上了他……

叶绾绾在他大婚前夕，小徒弟再也无法忍受心中那滔天的思念与爱意，如倒豆子般将情意全部倾诉于他……

叶绾绾【哽咽】可是……他没有接受，亦不会理解……还将小徒弟驱逐出师门，与她断绝关系……

叶绾绾您说……这般结局……是否太残忍了些……？

此刻，你怀抱中的身躯早已冰冷如霜，那是匡连海啊……

叶绾绾师父……绾绾以后再也……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再也……不会为难师叔了……

叶绾绾以后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绾绾一定会好好听您的话……

叶绾绾所以……求求您……再和绾绾说说话吧……好不好？

那个曾经在你伤痛时，边数落着你的冒失边细心为你敷药的人；那个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受人欺凌，便会如同天神降临，无畏无惧挡在你身前的人；那个哪怕面对你嬉笑打闹的任性胡闹，也只是报以无可奈何却又满含宠溺微笑的人。

如今，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再也无法为你做了。

突然间，你回想起那天，自己正悠然卧于树干之上，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话本，沉浸其中。书中的男女主人公，他们凄美而揪心的爱情故事令你动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觉间滑落，心中满是对他们命运的深深叹息与惋惜。

你还没来得及察觉，他就悄无声息地落座在你身边，一袭白衣如云般清逸，纤尘未染。

匡连海绾绾，我不是叮嘱过你要好好练剑的么？怎的又跑到树上偷看话本了，嗯？

叶绾绾【吓了一跳，慌忙擦擦眼睛，心虚地将话本藏在身后】师、师父……您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匡连海【无奈地敲敲你的头，神情却是严肃的】如此说，为师不在，绾绾便想着偷懒了？

叶绾绾没、没有啦！【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哎其实，绾绾有个问题，一直想找师父解惑。

匡连海什么问题？

叶绾绾师父，假若……人生中最美好的感情，因某些不得已的原因破裂了，该如何是好呢？

匡连海【闻言，微微垂眸，思索片刻】……若真陷入这般境地，大抵是……唯有死，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叶绾绾【惊讶地眨眨眼】原来师父……是这样想的啊。

曾经的你，老实说，并不认同他的想法，甚至觉得有几分荒唐。

可如今，你看着自己掉落在一旁的佩剑，心中竟只余下一模一样的想法。

这把吹毛可断，名曰“霜雪”的佩剑，是他在你下山前，特地赠予你的。

他说……

匡连海绾绾，希望这把好剑，能够护你平安。

是啊……这把剑护了你一世平安，却也要在今天，夺去你的生命。

你将他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拾起佩剑，缓缓割开手腕动脉。

鲜血静静地流淌着，你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下降，生命也在一点点的流失。

叶绾绾【身形晃了晃，无力地倒在他的身上】

叶绾绾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么……

叶绾绾可是……师父……比我要痛得多吧……

你的眼皮越来越沉……

你渐渐沉沉睡去……

多年的悲欢爱恨……

或许也会随着死亡化作一片虚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