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问题就像煮水的小泡,在锅底争先恐后浮起。
他哥到底看上他什么?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他该怎么办?他夸口许诺给他哥一件事,他哥会要求什么?
“醒了?”
“嗯。”舒心里犯怵。他哥分为文明和野蛮两个部分,每次都是人前谈笑风生,回家和他一笔笔算账,绝无遗漏。
至今他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他在公园看人吵架,晚回家一个小时,养父母没说什么,但他哥已经跑遍了他所有的同学问他去处。
游戏机显然已经被没收,他哥绝不会允许第二次场面失控。没有筹码,舒的胆子收得很小。他平生的胆量已经在那个傍晚用完,恨不得找个地缝避避风浪雷霆。
“看来这些年,长了不少本事。”他哥的翻动文件,视线未变,语气没有太大波澜。
司机善解人意地将隔断升起。
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就,学了一点点吧……”
舒老实巴交,眼睛都不敢往上看,专心盯着鞋面上的灰尘,心里盘算怎么把这次也糊弄过去,然后继续养老院的理想生活。
长发美人捻动纸页。“你的明信片,我都收到了。”
“哦,是吗。”舒自然顺着他往下说。“那太好了。里面还有一张彩票呢,别忘了兑奖。”
身边传来一声笑。舒有点窘迫,在座椅上缩了缩,恨不得也能变小。
其实他觉得自己很冤枉。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自愿的。他只是一条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咸鱼罢了。能活到现在就是最大的能耐,他哥怎么还阴阳怪气的。
“本事大了,开始给哥惊喜了。”翻过最后一页,他哥将那份文件丛容放下。舒昏迷的几天,足够他们拼出事情始末。
谁也想不到,宅里那个最虚度光阴好吃懒做的少爷,筹划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一笔。当时忧忧本身是绝症,但找回来的舒才8岁,按照计划完全可以过上比之前更好的一生。
比现在更自由,更完美的一生。
“你就没有想过,那时候失败了怎么办?”
“这个啊。”舒一愣,挠挠头发。“那就失败了吧,大不了我们一起上路。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想那么多。”
他很大方地笑了笑。“也许我玩游戏手气总是很差,运气才一直很好。”
天上飘来一片浓云,罩得路上一片晦暗,来往车辆都打开灯。首先落下的竟然不是雨,而是细小的冰雹,叮叮地敲打。
这下轮到他哥无言以对。忧忧按住舒的手腕,语气微微颤抖。“可是你没有想过,这样做我怎么办。”
那一天昏迷前,看到青年舒对他说哥我回来了,忧忧还以为是临终的幻觉。然后等待他的就是再一次人间蒸发。
再见一次,就从八岁跳到八十岁,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薄暮中对他释然微笑。
至今入睡都心有余悸。
“我想和你商量来着。但是你不听。”舒一旦开始说话,绝不藏着掖着。“你一会儿让我继承遗产,一会儿要发配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