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诗没注意到乔延脸色的变化，只听他说过得好，脸上就荡开了笑容，像在阳光之下的向日葵，明艳又质朴。
乔延眼睛撇向一边，那是另一个巷子的入口，他没来过这，问梵诗：“那边你去过没？”
梵诗摇了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要不是因为他们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偏僻的地方。”
她像是想起什么，顿了顿，继续说：“他叫易晓川，是我哥之前借钱的人。”
“前不久，我哥几乎问遍了身边的所有人借钱，他说他只要加入什么组织，家里就能发财，当时我妈还不太相信，怕他拿钱干坏事，试探他了好几次，可惜他每次回答都滴水不漏，根本问不出来什么，我妈因为这个担心了好久。”
梵诗苦笑了一声，看着乔延说：“那时候可能是她作为母亲为数不多的关心。直到我哥前天晚上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钱，我妈的担心瞬间就被冲散了，她夸我哥脑子聪明，知道孝顺她，然后转回来骂我，说我是赔钱货，只知道吸她的血。”
“昨天的时候，他突然说他要出远门，留了个电话就走了，走之前给我妈放了一笔钱，我妈什么也没说，很安静的看着他走了，那时候我还觉得奇怪，后来一群男人闯入我家，说是要钱，我才回过神来。”
她低下头，有些哽咽，道：“我哥欠了别人太多钱，到了还钱的时候他出不起，就把这些事捅回家里，让我给他收拾烂摊子。在易晓川之前，已经有五六个来找过我了。”
乔延思索了一会，问：“你哥叫什么名字？”
“梵程。”
——梵程。
乔延突然想起来四年前，一段不算重要的回忆。
“乔延。”坐在河边上笑得阳光的男人回头叫他。
“说。”乔延没和梵程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
梵程摸摸鼻子，犹豫着说：“嗯...你能借我点钱吗？就我最近有点...”
“多少。”
“六万。”
乔延皱了皱眉，看了梵程一眼，道：“你是要去创业还是怎么，借这么多？就算我再有钱也不会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吧。”
梵程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求着乔延，软磨硬泡下，乔延答应了他。
这孙子到现在也没还，乔延一听这个名字就想起来了，他都不好意思对梵诗说“你哥其实也也借了我的钱，还是六万”这句话，他怕梵诗撑不住晕过去。
乔延说：“他现在是不是在择安？”
梵诗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从来不和我们说这些事。”
身后的墙传出了易拉罐滚动的声音，一下子使乔延和梵诗噤了声。
梵诗捂住嘴，求救似的眼光望向他。
乔延一只手撑着墙，身子侧过去想观察情况。
刚一探出去，他就看到了靠着墙抽烟的易晓川，易晓川冷峻的侧脸在烟雾下模糊不清，眼眸转向了乔延，忽明忽暗闪着光。
乔延：“......”
突然，他的脚踝被人一拽，整个人向前栽去。
“咳...”
是梵诗。
梵诗在后面拽了他一下，导致乔延现在卡在小巷中间的过道上，进不去也出不来。
乔延双手掰着石墙，想从中间退出去，可墙却夹的越来越紧。他不意外梵诗会这么做，人毕竟都是自私的，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怎么还会考虑乔延。
果不其然，一阵摩擦后，是急促跑远的脚步声。
易晓川这时已经把烟灭了，站在原地双手插兜，好整以暇的看着乔延，像是无声嘲笑他一般。
乔延挣扎了一会，发现根本没用后便放弃了，低头沉思着什么。
“你还挺厉害，”易晓川嗤笑一声，说：“把我们的人放走，然后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面前，你就不怕我们把你卖了？像那个女孩一样。”
乔延听见这话，抬头望向易晓川的眸子，定定的看了一会，道：“不怕。”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那种人。”
易晓川挑了挑眉，走向乔延，俯身凑近他说:“见我第一面的人都说我不是那种人，但是你想想我刚刚对梵诗说的话，你觉得我不是那种人吗。”
“不是，”乔延还是重复他刚刚的话：“你不是那种人。”
这次易晓川怔了一瞬，没等他反问，乔延继续说：“你每次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你的形象更果断更阴狠一些，但你的手下这么做了后，你还是会悄悄在沿途将他们放走，或者在那里为他们赎身，不惜花重金。”
“你其实也可怜他们，只不过为了活命，你必须这么做，这次也一样，你想先绑起来梵诗，然后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把她放回家，替她垫付一些钱，让她好好学习，是不是。”
乔延说完这些话，正好将自己从石墙里解救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看向易晓川。
易晓川脸色微红，不可置信的看着乔延：“你怎么...”
“因为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这番场景仿佛电影一般，在乔延脑海里重新播放了一遍，这是他刚认识易晓川的时候，那番推理说出的话只不过是乔延为了稳定局势，随便猜的，没想到易晓川还真的是这样。
分针“咔哒”一声转到了“12”，乔延看向窗户外面的大楼，那里藏着他的队友——张榆。
张榆当时因为枪杀案进的局子，而圆寸头也变成了中分碎盖的帅哥。
张榆的任务就是狙击，一枪秒了易晓川，这对常年接受训练的老手来说易如反掌，在旁人看来是一条生命的代价，在他看来只是扣下扳机的一秒钟。
而现在，乔延的另一个队友——姜江，负责入侵离新的电脑系统，把资料全部调取出来，然后转交给择安。
十点整了，乔延不知道他们进展的怎样，易晓川这边如果没有任何异样，那就代表他们失败了。
分针一下一下的转着，乔延的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快。
张榆能看到自家哥们被压在地上的场景，只要姜江一发暗号，他就可以直接杀了易晓川。
可已经过去一分钟了，姜江还没有任何动静。
五秒。
十秒。
三十秒。
又是一分钟，姜江尝试无数次后，发现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进不去离新的系统。
“不是我操，”姜江按着电脑上的返回键，看着弹出来不停闪烁的英文黑框暗骂道：“这他妈把我电脑都封了！”
他刚想掏出手机给张榆发消息，就被一棒打晕了过去。身后带着墨镜的黑衣人两三下把姜江绑了起来，扔进汽车后备箱离去。
张榆等不到姜江的消息，看着乔延，狠下心摆好姿势，对准易晓川后，扣下了扳机。
几乎是在同一秒，易晓川偏了偏头，子弹从他耳边擦过，直直射中前面的乔延。
而张榆也和姜江同样的待遇，被打晕送进车里带走。
“唔...”乔延低下头，咳出一滩粘稠的血液。
他们失败了。
这是乔延在中枪后的第一想法。
易晓川站起身，捏起乔延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很遗憾，你的计划好像失败了呢，乔延。”
乔延定定的看着易晓川的眸子，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他轻声说：“是我失败了，易晓川。”
“你想怎么处置我，嗯？”
在完全封闭的房间里，关着乔延。本来易晓川没想把乔延扔这的，是老大的意思，易晓川才把他放在这。
乔延看了看被木条封的严严实实的窗户，伸手推了推，果然打不开。他回到沙发，心里盘算着——易晓川把他手机收走了，他现在联系不上张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可能是被带走了吧。
毕竟一开始商量好的，如果到时候姜江那边出了问题，就用耳机联系他，但是到最后姜江也没有音讯，说明他应该是被敲晕带走了。
而张榆他既然在姜江发信号之前就开了枪，说明他等不上姜江，直接动了手，最后也一样没有什么消息，应该也和姜江一样被带走了。
他们不会杀了张榆他们。乔延眸子暗了暗，杀了他们对离新没好处，反而增添麻烦，南澈那个人，不是多管闲事的主。
“砰”地一声，房门被打开了，应该说是被撞开了。外面跌跌撞撞闯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乔延应该死也不会忘记。那是梵诗。
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带着眼镜，脸色潮红。
“你...”梵诗的话在看到一旁的乔延后噎住了，神情慢慢变得不可置信:“乔延？你怎么在这？”
乔延扯了扯嘴角，道：“你以为我在三年前死了，是吗？在你把我推出去的时候。”
梵诗脸色一白，反驳道：“按那个情况来看是谁都会这么干好吗，易晓川要我出去卖，因为我是女的，而你是男的，他又不会把你怎样。”
乔延掀开上衣，露出用绷带缠绕的腰腹，对她森然一笑，说：“他确实不会把我怎样，但你就不是了，看看现在的局面，梵诗，你以为你当狗一样混进离新你就会好过吗，”乔延坐回沙发，胳膊肘搭在腿上，双手交叠，淡淡道：“还不是一样要卖。”
梵诗瞳孔一缩，转头看向那个醉醺醺的老男人，后退了几步，撞倒了身后的玻璃瓶。
男人看了眼乔延，口齿不清道：这小妞老漂亮了，哥们你也试试？”说着便向梵诗伸出手，抓住她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拽，扯得梵诗头皮发麻，被迫仰起头。
“乔延...”梵诗挣扎道，有些吃力的说：“乔延我给你道歉，救救我，这人不知道吃什么了，他疯了！”
乔延看着两人的动作，表情淡淡：“我没有看别人做的爱好，你俩好好玩，我走了。”
“乔延！”梵诗声音尖锐，看着乔延的背影说：“乔延你救救我，我当时只是想快点出去所以才推了你，我只是...”
乔延拍了两下男人的肩膀：“你加油。”便在梵诗绝望的目光中离去了。
身后传来凄惨的叫声，乔延揉了揉眉心，走进了电梯。
他们正好把锁着的门撞开，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梵诗怎么样和他又没关系，也许三年前的乔延会。时光多变，他也没那么好心肠了，梵诗的可怜最后都会化成反击他的理由。
一件事错一次就够了再错就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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